今日又是一个大雪天,几位女眷坐在暖阁里,男人们则在另一边下棋。
大年初一,本应该是一个很惬意的日子,昨晚原本应该守岁的人,折腾了一夜,今日脸上都挂着倦怠。
而此刻李家门前,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小厮跳下车将大门敲得震天响,结果只引来街坊探头,连主人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东方少倾靠在马车里,脸上万分难看。他这个尊贵的安王殿下,从皇宫出来就来找人,竟然一个人没找到。一品楼歇业,集萃坊没人,这下倒好,连李家人都没了。
东方少倾没喊停,小厮就必须得一直敲,这是多么扰民的一个早上呀!
而他自己靠在裘皮软座上,手指摩挲着手炉雕刻的菊花瓣,试图在那一团乱麻中理出一点思绪。
偏偏好死不死,就在此时,他猛然想起颜初夏曾经跟他说的一句话:今天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等我娘的事情办妥,我会带着我娘,离开京城,甚至离开大瞾。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嘴唇微微颤抖起来,胸腔窒息得抽疼。
正在敲们的小厮突然发现马车动了,而他家王爷竟然自己挥着马鞭甩得震天响。
东方少倾用了一天的时间,将颜初夏去过的钱庄菜场以及可能出城的城门都问了一遍,而直到他怏怏回来时,那个蹲守李家门口的小厮却突然来报:李家人回来了。
当李沫看见那个一身雪花的王爷时,脸色愈加冰冷,即便他不开口,他也知道他要问什么。所以,他就这样看着他,既没下逐客令,也没打算请他进去。
东方少倾劈头就来了一句:“林夏在哪里?”
李沫的眉头颤了颤,这王爷是不是太失礼了。
东方少倾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迅速恢复了几分王爷该有的仪态。
“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李沫只是将他打量了一翻,心念电转,缓缓出口的却是:“你可知,昨晚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东方少倾挑起眉,不解地看着他,“能把事情说得明白点吗?”
李沫却直直看着他,问道:“沫敢问王爷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她?”
东方少倾也直视着李沫,“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翰林院修撰来管!”
李沫皮笑肉不笑,淡淡说道:“若是,沫就再多问你一句,她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如果只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存在,那么王爷大可不必再去找她,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权势放弃她!”
“如若王爷不喜欢她,自然更不必去见她!”
虽然口上说的是拒绝的话,但李沫私心还是希望这个安王能派上点用场。这个王爷不像太子那般凡是从大局着眼,他有他任性和蛮横的一面,在万俟家族面前,这反而能帮到颜初夏。
“本王要见她!立刻!马上!”东方少倾的冷气压平地喷了出来,喷了状元爷一脸的冰渣子。
李沫将他看了一眼,转身往林家小院走。
穿过繁华大街,拐进寂静空巷,往偏僻的一处过去,便是林家小院。
东方少倾看看这条人烟过于稀少的小巷,脸上微微有些诧异,这一品楼的小老板竟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至于吧?
她用她这些月施舍给乞丐的钱都能挪个好点的窝了。
敲门前,李沫定在门口,面色复杂地又将东方少倾看了一眼,一个男人要将深爱的女人交给另一个男人来保护,无论从理智还是情感上来讲,都让他倍感屈辱。可他知道,至少这个人背后有足够可以保护别人的势力。他虽不确定林家母女到底隐瞒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绝不简单!
“吱嘎”一声,大门开启,两人迅速调眼看去,出来的正是颜初夏。
“沫哥哥,正好……王爷?你怎么来了?”
东方少倾看着这些日子一直思念着的身影就这样不期然地站到自己面前,还一脸平淡样儿,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不真切感,仿佛那只是某个午夜梦回时的过于清晰的梦境。
“小夏,怎么了?”李沫则第一时间捕捉到颜初夏开门看见他那一刹那似乎有话要说。
“大夫!”两个字,简单明了。
“我这就去!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别乱跑!”说罢,李沫又将东方少倾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雪花在东方少倾的头上,肩上积了一层,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当日他跳下马车,看着马车远去,一动不动一样。
颜初夏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嘴角弯起,轻声道:“王爷,进来吧!外面雪大风寒……啊!”
东方少倾没等颜初夏说完,已经一把拽起她的手,在积雪的空巷里奔跑起来!
颜初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触手的冰冷让她不忍心甩开他。任由扑面的风雪割着嘴角眉梢,看着自己嘴里喷出的雾气白白的拉成了线。而前面的东方少倾连头都没回一下,一直奔跑着,直到,颜初夏再也跑不动,一个趔趄扑进雪堆里。
东方少倾顿下脚步,看着她,愣了愣。
颜初夏没好气地从雪堆里抬起头,“你干嘛?来报复我的是吧?”
东方少倾冰冷僵硬的脸却突然解冻了,“噗嗤”笑出了声。俯身将地上像棉球一样的人从雪里挖出来,拍掉她身上的雪,这才牵起她的手,开始慢慢地并肩而行。
颜初夏微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晶莹得如同冰雕,五官深刻隽秀,仿佛大师笔下一气呵成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