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谈起李忠,恨意嚼齿穿龈。
“他分明早就同吴家勾结,却装得忠正不阿,我和陆小郎君轻信了他不畏权贵的假面,便将调查一事告诉了他。他假意作为县令协助我们,私下里却为吴家通风报信,对陆小郎君设下恶毒伏击,害陆小郎君中了寒毒!”
忽然,她的声音带了哭意。
“我没能帮他找到解药……短短三年,他便寒毒遍体,衰竭而亡……”
听了她最后的这句话,窦大娘惊得舌桥不下!
“我陪了他三年,一直在他的身边照料。我们找到了证据,制裁了恶人,所有有罪的人都得到了惩罚,我的大仇也报了。可是,陆小郎君却一天天变得虚弱……”
藕色衫子柳花裙的少女垂着泪,像是一支沾染着雨露的桃花。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在走前为我安排了去路。”
她的泪珠挂在睫上。
“太原王氏庶四房独女亡故,他们愿收我为义女,照顾我的后半生。我知道这是天大的恩惠,陆小郎君定是为我费尽了心思。可是,他不在了,这世间便如青松落色。落月屋梁,惄焉如捣,我实在熬不下去……”
她的那滴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他走后的第三日,我用红蜡做梅,陪他看了我们约定好要赏的梅花,接着便饮下了鸩酒。”
阿柿背对着窗,看不到窗外的情形。
但她已经发现了,就在她说到“红蜡做梅”时,窦大娘微红的眼睛忽然向外瞟了一眼。
还有方才那声五毒辟邪珠发出的碰响。
窗外人是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偷听这种事儿,不像是尊礼重规的陆小郎君会做的。
八成是李国老在旁边拦住了他,拉着非要他一起偷听。
想到这,阿柿突然对着窦大娘破涕为笑。
“所以,您知道我在重新见到活着的、康健的陆小郎君时,我有多开心吗?哪怕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万遍的不能露馅,可我还是激动得手脚发软,很快就抓不住攀着的树枝,噗通从树上掉下了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摔得可疼了!”
这事儿窦大娘可不清楚。
但她还是接上了话:“小陆就没接住你?”
“没有。”
阿柿顿了顿。
“他不认识我了……”
小姑娘柔柔说出这句话时的酸涩令人听了都心疼。
窦大娘刚想安慰她,阿柿就懂事地摇了头,笑得两颗小虎牙全露了出来:“但是没关系,能看到他活得好好的,我就很知足了。”
陆云门是在听到自己中了寒毒的时候走进院子的。
屋子的直棂窗开着,小姑娘的声音畅通无阻地响在院子中。
君子非礼勿听。
陆云门意识到这一点,进院后就想出声通报,却被满面含笑的恩师李群青提前拦住了,最终只能被恩师拉着,两人一起站在了屋子窗边开得缤纷的合欢树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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