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油灯奢靡地烧着,油灯夹层中的冷水清澈得不见一丝烟浊。
可随着被她丢开的黄麻纸逐渐堆积如山,看着一个又一个装满了信的盒子空掉,小娘子眼神里的无趣愈发浓烈。
几个真珠宝钿方形金盒被掀翻在地,一颗从盒子上磕掉了的、从大食国海岛千里迢迢运来的昂贵真珠在地上滚晃了许久,楚腰蛴领的小娘子才终于看到了有意思的事般,总算露出了笑。
她吩咐酡颜:“去将前日郑才人受伤的更细消息拿来。”
说完,她要过了酡颜手中的团扇,朝着一旁正玩着珍珠的小山猫扬了扬。
小山猫被她冷落了许久,一见她愿意理睬自己,马上就丢开了爪子下的真珠,奶声奶气地“嗷呜”了一嗓子,急冲着就踩上了小娘子铺地散开着的云鹤金银泥裙。
有了好玩的事情,阿柿也不在意被它爪尖刮花了千金衣裙。
她随意地倚榻侧卧,左手支着雪白的面颊,右手拿着小扇高高举起,薄罗衫子轻如雾的袖子顺着她的右臂滑下,露出她细腻柔滑的肌肤。
扇子轻摇,扇面泥金泥银勾画的缠枝葡萄晃动起来更有意趣,很快就逗得小山猫在她的身边立了起来,伸着爪子勾向扇面,两条腿蹬着转来转去。
可没多久,酡颜便带着阿柿要的东西回来了。
阿柿用小山猫打发完了闲时,自然就要将它赶走。
但小山猫正得着宠,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被喜欢了。它根本不肯走,两爪死死地抱住扇面,不愿撒手!
这时,它那一直安静卧在屋角、油皮光亮的大山猫母亲抬起了头颅。
只见它矫健迈步、轻跃到了小山猫身后,不顾它小小的四肢有多能扑腾,叼住它的后颈就把它拖到了角落,对着它的脑袋呼呼连拍几下,不准它胡闹!
这倒让阿柿想起来,自这只大山猫被一起从县伯府带上船后,她还没有同它亲近过呢。
它这样懂事又听话,自然该得到她的奖赏。
不久后,新一盏枸杞油灯被点亮。
阿柿边看着酡颜新捧来的信卷,边抚摸着大山猫光滑的皮毛。
这只生啖血肉、曾同她一起纵横猎场的猛兽,此时正温驯地匍匐于她的沉香履旁,任她轻抚搔弄,没有多往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山猫望过一眼。
这一待,便是许久许久。
纤柔的少女靠在庞大的山猫身上,睡得极为香沉,竟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转醒。
一醒来,她就发现,缠了她许多日的假死药的药劲儿终于消失了。
她顿时就笑了,桃花人面,千娇万态。
拿起手边放着的、记录着郑婉殿前失仪的黄麻纸,小娘子兴致极佳地又看了起来。
才人郑婉。
虽说位份只是先皇的才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当今圣上做吴皇后时、将郑婉弄到身边侍奉的一个手段罢了。
如今,郑婉可是圣上极重用的心腹,时常侍于圣上身旁,内掌诏命,百司奏表多要经过她手。
可就是这样一位聪达敏识、才华无比的女子,前几日却在朝臣议事的大殿上惹恼了圣上、被她用那柄浮雕龙纹的象牙裁刀砸伤了头,这会儿正以母亲病重为由,在东都外的道观中“为母祈福”。
发生了这样难得的事儿,阿柿自然得去凑凑热闹。
这样想着,她坐到铜镜前,唤了声“酡颜”。
刚从外面走到屋门前的酡颜便立刻轻而急地跪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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