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小郡主只用借口更衣,从卢府挂着灯笼的马车旁稍走开一会儿,走进另一驾匿在夜色里的马车里,就见到了那个被贾内监来来回回提了许多次的男子。
命人将他扒光了搜身,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她就看到了被他层层紧裹在布帛里的麟趾金。
正圆背中空,形如圆足兽蹄,金光夺目,确实是七八百年前的古物。
带着这种东西来寻冯先生。
那时,她就对瞿锦叶黄金的来历有了猜想。
但黄金就是黄金,没什么稀奇,她只看了两眼就把它放到一边了。
让她在意的,反而是包住麟趾金的那几张布帛上的气味。
外面的几张有些闻不到了,但从裹在最里面的一两层布帛上却还能闻到。
是她喜欢的气味。
很淡。
像是浸在了布里面。
那时,她想了很久都没能弄明白这气味到底是什么。不过,就在不久之后,她就又闻到了。
那是烘在炭炉架子上的辛夷花散出来的香气。
是常年沾在需要镇痛的阿细夫人身上、浸渍般地染透了她整间屋子所有物什的、独特的药香。
但当时,除了他的眼睛刚被一手极精湛的金篦针拨治过外,小郡主没能再在那男子身上看出什么。
所以她便叫人毫无差错地将一切还原,要还原到、等他明日醒来时绝不会知道自己曾离开过床榻。
如此,只用派人继续跟着他就行了。
她的人盯了他许久,久到看着他一无所获地走出范阳、跟着他一路跋涉、随着他进了河东,然后,在一片荒林中,他们将他跟丢了。
收到“将人跟丢了”的请罪书时,小郡主已经在永济州的道观里等候汝阳夫人一行了。
她将信随手伸进了一座长信宫灯的烛火里,火光燎得她眼睛胀痛,所以,她只在它被火舌卷入时就转了身、合了眼。
那时的她想,尾随那男子的,可都是最擅此事的能人,连他们都失手了,看来河东的确是值得她亲自一去的地方。
如今看来,的确是、很值得。
“这就是当年众人助瞿锦叶密谋起兵、与他歃血为誓时画押留名的那张盟约。”
小郡主细心地将纸一层层展开,最后,举给陆云门看。
瞿玄青会输,实在是她自己的运不好。
陆扶光发现洞窟暗道,跟所有的阴谋诡计全不相关,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巧合。
就在她第一次同阿细夫人单独说话的那日,阿细夫人提着鱼篓离开后,坐在院子里的陆扶光从藤摇椅上摔了下去,她摸索着向前,却爬到了花盆之间。
然后,就在她要继续向前伸手时,双头人出现,叫住了她。
多奇怪呀。
从给他们开了门后就无声无息藏起来的双头人突然出现,那样急地不让她碰前面的花盆。
他们说有蜂子,会蜇人。
可她仔细听了,没有蜂子的声音。
那么,就是那花盆不能碰了。
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