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才问有些发愣的楚岁安:“你要什么?”
“要不要和我来一杯一样的?”
楚岁安其实隐约觉得这个男人是在暗示什么,但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可以。”
宋裕明晃晃地朝她笑了笑。
酒水和水烟一起被端了上来,楚岁安把酒杯推到了一边,先抽了一口水烟。
烟壶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然后水果的香气飘了出来。
楚岁安缓慢吐出已经在肺里滚过一圈的烟雾,舒服得眯了眯眼。
宋裕看着她在烟雾后显得迷离的神情还有暧昧的五官,咽了口唾沫,手势优雅地举起酒杯:“碰一下杯。”
楚岁安举起杯子,杯壁上都是凝结的水珠,轻轻和宋裕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发出厚实的碰撞声——因为两杯里满满都是酒,所以碰撞声一点也不清脆。
“预祝旅途顺利。”
楚岁安弯了下唇:“顺利。”
酒馆里最亮的灯光下有一支乐队,主唱是一个有着蜜色皮肤的长发女人,她穿得很少,身上挂着金闪闪的珠宝,随着她身体的律动一甩一甩的。
其余乐手都留了大胡子,头上戴着不同颜色的花头巾,上身统一穿了白色背心,勒出来健硕的身材或圆肥的啤酒肚。
他们所演奏的音乐很具有地方特色,他们手持的乐器也都是当地特有的乐器。音乐节奏感很强,歌词带着些宗教的神圣意味,但诙谐的律动又使得整体气氛很轻松。
“忘了问,你来这边是有什么工作,会很累吗?”宋裕搅动着冰块,看着杯子中上下分层的颜色逐渐融为一体,从泾渭分明到水乳相融。
楚岁安把酒杯放在一边,仍在咕噜咕噜抽着水烟,她是老烟鬼。“参加葬礼。上周赞卡的大学生游行反战,被混进来的反党炸死了几个。”
“几个?”
“二十三。赞卡总共就两所大学,大学生在这里是非常高的学历了,他们本来可以离开这个国家的。”楚岁安伸手把面前的烟雾打散,然后紧接着又抽了一口,再一次把自己的双眼淹没在茫茫白色之下。
宋裕搅动冰块的动作顿了顿,低声复述:“二十三个,还都是大学生”
“我一般工作带的衣服都是黑色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楚岁安透过茫茫烟雾同他对视。
“为什么?”
“因为总是在参加葬礼。”
‘之子于归’的配料有薄荷叶、玫瑰露、紫地丁露和本罕利特产苦啤酒,最后还撒了黑胡椒。
宋裕喝了一大口,舌尖上霎时五味杂陈。
楚岁安不在乎地笑了笑:“死亡在这种地方实在不是罕见的东西。”
宋裕嘴唇动了动,似乎正欲说什么,但是目光突然从她身上飘走。
陌生的男声,用口音极重的英语问好,从楚岁安背后传过来,就是宋裕目光飘向的方位。“hello,美女,晚上好。”
楚岁安闻言侧头,发现是一个本罕利的年轻男人,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好。”楚岁安用本罕利语回复。
那男人很意外,他流露出惊喜和真诚的赞美:“哇哦,你本罕利语说得真好!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楚岁安礼貌地笑了一下。
那男人没打算就这么走,他瞥了宋裕一眼:“男朋友?”
楚岁安看向宋裕,后者朝她挑眉。
于是楚岁安选择了诚实,她摇了摇头:“不,只是朋友。”
听了这话,那本罕利男人眼睛一亮:“你们是来赞卡旅游的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当导游,咱们一起玩?”
宋裕看着这一幕,喝到嘴里的酒都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在酒吧,一个年轻男人问一个年轻女人要不要一起玩,还特意问她旁边的男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这什么心里打的什么盘算,用后脑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岁安还在和他说话:“不,我们是来工作的,这些天没什么时间玩。”
“哦,好遗憾,”那年轻男人的目光从宋裕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楚岁安身上,“那至少我们可以共度今晚,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还有事情要谈。”楚岁安倒是表示出来了拒绝。
但那男人不是容易放弃的性格:“女人嘛,爱工作是好事,但也得适度放松,和普通朋友有什么好玩的,走,我带你玩点有意思的。”说着就要去拉楚岁安的手。
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但本罕利男人没注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面前这个异国来的美丽女人身上。
那男人刚拉住楚岁安的手臂,没想到就被另一只手捏住了手腕。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像钳子。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那个坐在女人对面的小白脸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个寒噤。
宋裕稍一用力,捏着了人手腕上敏感的脉络,那男人吃痛,被迫松开了手,他呲牙咧嘴地瞪向宋裕,但宋裕比他高出来一些,显得他很窝囊。宋裕垂下眼睛看他,嘴角的弧度礼貌,但没有温度,讲的是很地道的英语:“哥们儿,没看出来我们情侣吵架了吗?这儿有你什么事?”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那男人磕巴了一下,很怀疑地看了宋裕一眼,想要找楚岁安求证。
但是宋裕一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半是警告:“老盯着别人老婆看干什么?这就是本罕利男人的教养?”
那年轻男人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的胡子随着他的呼吸一抖一抖的,最后他愤愤甩开了宋裕钳制着他的手,用本罕利语骂了一句“妈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怒气冲冲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