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安看到自己的父亲在衣摆上搓搓手,好像多么害怕同自己讲话一样。
“嗯。怎么了?”
可惜他问自己的是一句废话。
“那个……”明明是岁数不小的男人了,一生中应该经历过许许多多需要演讲的场合,或者说在这间屋子外面他横竖也是领导他人的角色,这时候站在这个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的女儿面前,身型无端有些佝偻,“下次吧,下次,咱们一起吃顿饭。”
他将目光移向宋裕,面对这个很显然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年轻人,他反倒腰板儿挺直了许多:“你好,这次没好好准备见面。”
“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宋裕含糊其辞回了一句,仅仅维持在不失礼的范畴内。
“哈哈,是,是啊。”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个……”
在楚岁安他们再次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将两人叫住。宋裕再转过来的时候,眉间有了压不住的不耐烦。
“注意安全,回去早点睡觉,别熬夜工作。别、别让爷爷奶奶担心。”
结结巴巴地嘱咐完了,他彻底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这两个人。
防盗门被撞上了。声控灯似乎是坏了,并没有亮。
邻居那户人家传来欢声笑语,暖色的光线透过铁丝网渗过来,好似走廊里冷寂的昏暗是监牢。
“你对我来时候在电梯上念的那封遗书还有印象吗?”
楚岁安按下电梯,指尖被红色的指示灯染色。
她垂着眼睛,右侧是另一栋高楼,别人家的灯火一盏一盏,照不透亮此间。
“我记得。”宋裕低声应。
“那是吓唬你的。”楚岁安忽然笑了。宋裕低头,借着别人家的灯火,仔仔细细辨别她的神情。
“说出来可能不值得信任,但我和妈妈并不一样。”
“不光眼睛,我的心,大概也更像我的父亲。”
世界之大,一家之小。
她找寻的从来不是广袤。
最后是宋裕的司机送楚岁安回的家。车停在了小区楼下。
宋裕从后备箱拿出来给楚岁安买的东西,但并没有递给她,反而朝着参天高楼抬了抬下巴:“都到这儿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在此之前,楚岁安从来没有被人送回过家,从来没有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靠近自己家的楼下。
邀请别人来自己家这件事,在她的过往阅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宋裕这样自然而然地提出,她歪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别人送你回家,你理所应当邀请人家上去坐坐?
于是她说:“要不要上来坐坐?”
面前的男人却偏过头,笑出了声。
楚岁安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又明白这个男人应该是在笑自己。“干嘛啊。”
“没什么,”宋裕努努力压下嘴角,“这次就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