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一群人围着羽青和夜楚云,寂寂无声。
也许是夜楚云的神魂还未知道羽青是否无恙,又或者是羽青最后那句话他不敢违逆,所以他还残存了一丝气息,游荡在微弱的心脏中。
紫月寒已经细细的检查过他身体的每一处,经脉俱毁,根基无存,没有一丝内力。
紫月寒尝试着一遍遍的给他输送内力,可正魔殊途,功法不能无端互融,他枯竭的体内没有任何回应。
依云跪在他的身边,一点点的擦着他嘴角的、四肢的、胸口的鲜血,那身体上已经千疮百孔,骨头被勒断错位的,内脏亦被损毁,整个人已经看不到一丝生还的可能。
小小的虎巳依偎在他的肩头,张开嘴,终于不再像老太太的笑,而是难过的哭脸。银雷兽徘徊在两个人中间,无所适从。
明垣站在一旁,看着夜楚云紧攥羽青的手,沉默的低下了头,大颗的眼泪砸落,心内颤抖,
“阿兄,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值得吗?”
星夜来临,月亮又是毫无差别的照在大地的每一处。
悲凉的笛声轻启,似乎诉说着无处安放的情思和缅怀。
丰昊颓然的擦着义父留下的军牌,萧冷情无声的抚摸着手里的君泠剑,梓桐展开一张纸在开头缓缓写下辞山书,丹木青望着儿子留下的刀老泪纵横……
那些士兵成群,或围在一处,或相互搀扶,或躺着不能动,瞪大了双眼静静的听着,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心海的最底处。
每个人都失去了朋友、同袍、师门,甚至自我,这份代价,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
当朝阳的第一抹光穿透云层,天际一缕云朵降落。在营帐之外,突然出现了一兽一人。
郎之涣满脸恐慌,尤其当他看见出现在紫月门的玄武兽时,连日来不停跳动的眼皮终于止歇。
流溯对羽青最后的一丝感应,是去找郎之涣,救救夜楚云!
上古神只踏云如风,只是一夜,已经往返江南。
大帐之内,悄然无声。
郎之涣先给羽青服下了一颗灵丹,回身仔细检查了夜楚云的伤,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经脉尽断、心脉被重创,能撑到现在,全凭一股强烈的潜意识。他自幼修习魔功,没有外力加持,我所有的药都只能吊一丝魂一口气。”
所有人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间寂灭了。
依云双目无神的,喃喃道,“永远都拿你的命,去换她的命。她能给予你什么?傻子……”
紫月寒垂着眼睛,眼神一遍遍逡巡着连在一起的手,心里刺骨的疼。
郎之涣以施针为由,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紫月寒了然,跟着离开。
待到大帐内旁无一人,郎之涣才悠悠的唤道,“丫头,你……想做什么?”
一直昏迷的羽青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想想刚才依云的那番话,嘴角一颤,眼泪流满了脸。
幻境里夜楚云拼命护她的样子,他说过的那些诀别的话,该让她怎么去承受?
郎之涣意味深长的扫过那只手,“兴许是这一点执念,才让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
“郎伯……破而再生……我们都太……熟悉了……”羽青缓缓开口,“他的魂还在……”
“不可!”郎之涣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瞬间哽咽,“素心诀已经刻入你的骨髓,天下无人可知。若你自废隐脉,以隐脉之血救他,你就会回到羽华族的诅咒中,可能……一如当初无法修行……也会寿数无多啊……”
羽青惨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只是又回到我自己的宿命中,可他救我的时候,何曾想过自己的性命……”
羽青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心脏,“郎伯,这份情,太沉重了,我……还不起……”
“那你可想过紫月寒,想过……羽希……”郎之涣急急的问道。
羽青沉默了,女儿那张小小的脸立时闪映在她的脑子里。
她抬头仰望着空荡荡的帐顶,略有希冀的安慰郎之涣道,“郎伯是神医,此后定会想到办法为我增添寿数……”
郎之涣垂下眼泪,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你娘,她穷尽毕生之力,才破解了素心诀,植入你的隐脉。我……”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夜楚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这口吊命的气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郎之涣沉默了许久,擦了好久的眼睛,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帐外不远处,一个修长挺拔的脊背突然弯了下去,黯然神伤。
听见羽青再一次对自己有所隐瞒的决定,知道羽青情愿舍弃一身根基,跳回自己的轮回,甚至把他与女儿的未来都排除在外,紫月寒会气恼会酸涩,会有不被信任的难过。
可是更多的还是,别无他法的无力感。
夜楚云是为了救羽青才至如此。
紫月寒晓大义明事理,若可以,他情愿舍得自己的所有去救夜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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