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胤礽是被呛醒的,察觉到一嘴的药渣子味,他皱了皱眉,出声道:“水、蜂蜜水…”
“爷,您可算醒了!”一道女声欢喜的回应道,见他嘴唇蠕动,似有吩咐,忙低下头趴在胤礽的胸膛前,柔声问道:“爷,您要什么…水…噢噢,蜜水,您稍等…”
李佳氏的话刚落下,边上候着的宫人立马奉上一盏温热的蜂蜜水。
胤礽喝过后,方才觉得嘴里好受一点,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缓缓睁开眼,打量殿内的人。
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美妇,三十出头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同他年轻时长得很相像,若他猜得不错,这少年应当是他的儿子。
果然,下一刻那少年开了口。
“阿玛何苦作践自己的身子,您若是走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往后该如何…”
胤礽苦笑,他若不使苦肉计,如何能破局?
自那日乾清宫回来,他就被软禁在这咸安宫中,不能出去,外头的人也不能探视他。
他满腹疑团,迫切的想要找人问个清楚,奈何身边只有两个老太监,沉默寡言,无论他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寝殿也是被清理过的,没有奏折没有邸报没有书信,只有佛经。他能从佛经上看出什么呀!
他满腔愤懑和不甘,凭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就算是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可不管他是
威胁还是恳求,那两个老太监都不愿意帮他带话,他见不到旁的人,寻不到只言片语。
他只能绝食,穿着单衣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终于让自己病倒了。
“咳咳…咳…”
他忍不住咳出声,谁料这一次竟然咳出了血。
一看到血,胤礽有些怔住,竟然病得这么严重吗?
李佳氏看到那血,再度哭出声,“爷,您可不能就这么去了?您若是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几个,还不得怎么受欺负?万岁爷最疼您了,只要您振作起来,养好身子,未必不能等到复立那天。”
少年立即附和:“额娘说得是,阿玛第一次被废,只三个月就被复立,想来这次也是一样的…”
第一次被废?
胤礽敏锐的抓住这句话,所以这是第二次被废?
看来过去这些年,他的日子很“精彩”。
他看向这二人,思量着怎么从这二人嘴里套出更多话,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见来人,胤礽眼神一亮,“福晋,你来了。”
他冲她伸出手,又拍了拍面前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只跟石佳惠成过亲,婚后琴瑟和谐,是十分亲近的,面前的少年虽是儿子,却实在没印象,生疏得紧,至于那美妇,更是毫无印象。
在这一群人中,他只信石佳惠。
石佳惠没想到自己还能从太…二阿哥这里得到好脸,在许多年前,他们俩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若非顾忌着皇上
,只怕他恨不得废了她,将侧福晋李佳氏扶为正室,好给弘皙一个嫡子的出身。
既然他没有明说,她也不必坐过去,省得招了那母子俩的怨。
她看向胤礽,“方才收到消息,爷醒了,我便带了太医过来给爷瞧瞧。”
太医替胤礽把完脉,留下一张药方,便要离开。
石佳惠也起身,“妾去送送太医。”
胤礽抓住她的手,“让宫人去送吧,福晋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你们也下去。”
听到胤礽的话,李佳氏和弘皙十分惊讶,又有点委屈,怎么在爷心中,福晋比他们娘俩还要亲近吗?但在胤礽眼神的震慑下,这娘俩还是乖乖退下了。
胤礽原本想跟石佳惠说说话,顺便了解下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石佳惠的态度很是冷漠,礼节周到却没有丝毫温度。看样子,这些年,他做了不少事让福晋伤心。
他只好拍拍石佳惠的手,“这些年,福晋辛苦了。”
石佳惠原本是打定主意,无论胤礽说什么都不理会,可听到这句话,心里头蓦地一酸。
“福晋也回去歇着吧,有下人在这里服侍,不必担心。”
石佳惠拿帕子掩了掩眼角,道:“他们粗手粗脚的,怎能伺候好爷?还是我来伺候吧。”
胤礽虚弱的笑道:“有劳福晋了。”
他最想听的还是外面的事,但石佳惠担心说了外头的事反而刺激他,加重病情,只说了一些日常。
譬如方才那个少年,弘皙,
是侧福晋李佳氏的儿子,今年二十,成婚两年,上个月才有了儿子,孩子长得很可爱,白白嫩嫩的…
胤礽在这家长里短中,又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就是晚上了,床畔坐着一个人,是皇阿玛。
跟他记忆里正值盛年的皇阿玛不同,如今的皇阿玛两鬓斑白,眼角纹路明显,皮肉松弛,更像一个孱弱的老翁。
可他也记得,那日在乾清宫中,皇阿玛眼里的坚毅和冷漠。
他面前的这人,真的是他的皇阿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