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遇真是给他气死了,他是皇子,父皇顶多骂两句,他愿意替他兜着,这样还不领情,仿佛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最后事情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看在二皇子和郡主求情的份上,从轻发落,罚了抄书百遍,去后殿对着圣人像罚跪思过。
因他之故,裴珩在文华殿遭的罪,比他想象的还多了些。
时不时被他连累受学士责罚也就罢了,四皇子是个不饶人的,大约是将萧知遇和裴珩两个人的账全算在了裴珩一人身上,时常针对。
萧知遇练完字搁了笔,毛笔从桌面一路滚落在地,墨点正甩到了老四刚写完的一幅字上,糊了一片,萧宜明不依不饶找麻烦。这类口角二皇子和四皇子时有发生,书房里众人都见怪不怪,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二皇子受皇帝看重,陆太师权倾朝野;四皇子虽性子顽劣,淑妃母家国公府却正如日中天,深得皇帝重用。这两位谁都不好得罪,谁会想不开掺和进去劝。
萧知遇连连赔罪,提议要拿自家的宝物作赔,萧宜明却直冷笑:“谁要你景华宫的东西,我甘露殿又不是寒酸到要讹你!”
“那四弟要如何?”
昭斓忍不住道:“这点小事四哥也要计较?”
“是小事,所以我不怪二皇兄,”萧宜明只伸手,指了指裴珩,“但你的奴才伺候不周,连主子的笔该搁到笔架上都不知,该打。”
裴珩这时正捧着笔洗,听到“奴才”两字也不吭声,萧知遇知道老四是将气撒在了裴珩身上,忍了忍道:“我给你赔些别的。”
吴飞谭上回被裴珩打得记忆犹新,顶着二皇子和郡主的怒视撇嘴道:“是该打,二殿下莫要偏袒。”
眼看快僵持到上课时间,再闹下去,所有人都得挨学士的罚,萧知遇难得有些怒气,心想干脆去贵妃跟前告状算了,倒是裴珩站了起来,道:“不过几个手板,我这便去领罚。”说罢自顾自往殿外去了。
伴读自去领罚,萧知遇还能说什么,闷坐着。
第二日午时,裴珩送了昭斓郡主出宫,回到文华殿时,只皇子们和伴读还留在这里看书。
吴飞谭那小子手疼得厉害,现在都没好,萧宜明体恤他,又需人替他磨墨,放着自己的内侍不用,非指名要裴珩过去。
明眼人都知是针对裴珩来了,萧容深打圆场道:“不如让屈梦成替四哥磨墨,他正好无事可做。”
屈梦成犹豫着站起身,萧宜明抬了抬手,示意他回去,只朝着萧知遇道:“磨墨而已,想来二皇兄不会吝啬借个人给我吧?”
萧知遇没说话。
他不由想起昨晚他跟母亲告状,贵妃却劝他尽量莫和四皇子起冲突。如今陆家太过张扬,遭人记恨,父皇颇有微词,转而重用国公府,他在宫里便不能惹事。
因而他还是点头允了。
裴珩过去替四皇子磨墨,哪知四皇子挑剔得很,一会儿嫌墨水淡,一会儿嫌干。萧知遇在前头听得直皱眉,忆起从前他刚来文华殿读书,在父皇面前写字时,父皇就支使了宜明给他磨墨,大约含了点敦促他们兄友弟恭的意思,四皇子便看他更不顺眼。
这会儿萧宜明让裴珩递笔,裴珩拿起一只狼毫,动作间不慎点上了四皇子的衣袖,污了一块,四皇子便揪着这点由头做文章,又要罚裴珩——昨天是二皇子弄出的事,大事化小,这回变成裴珩,那自然要往大里罚。
裴珩垂着头看不出神色,从萧知遇的角度望去,能看到他隐约咬紧的腮帮,怕是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
萧知遇的目光不由转向裴珩昨天还未好全的手来。
再打,这手迟早得废了!
“这可是宫里开春的布料,本皇子仁慈,知道朝梦苑困窘,你母亲也不容易,我不需别的,你便去外头跪个……”
萧知遇眼见裴珩脊背微微起伏,快要发作,他立刻起身,大声道:“四弟莫说了,二哥这便罚他!”
说罢快步冲过来,一把拿起四皇子书案上的砚台,就往裴珩背后泼去,登时泼了他满背墨点子,连旁边的萧宜明袖子也遭了秧。
萧宜明大叫一声:“你——”
“哎呀,是二哥手抖,新衣我即刻差人送去甘露殿赔罪!裴珩衣服也算坏了,就此抵过!”
萧知遇一口气说完,拉着裴珩一溜烟跑了,萧宜明在后面气急败坏,却也无法。
两人跑出一段,萧知遇体弱,很快便喘不上气,扶着假山直揉胸口,好一会儿拧紧的眉头才松开。
裴珩立在旁边看着他。
萧知遇见他面色不改气息不乱,抱怨道:“你倒强健,方才不拦着你,怕是立马就要揍人了……你可要三思,上回那状况再来一次,你以后永远出不了朝梦苑。”
裴珩漠然道:“既然如此,那便有仇报仇,我打断他胳膊也不冤了。”
萧知遇:“……”
作为伴读是不是太暴力了点。
萧知遇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我给你惹麻烦,还是你给我惹麻烦……宜明该谢我,我可是救了他的胳膊和门牙。”
他看了看裴珩的衣服,今日裴珩外面披着件银色缎面的大氅,后背大片墨点格外显眼,“你这模样回去了,会不会被裴夫人责骂?”
裴珩并不在意,萧知遇自顾自答道:“啊,也是,你又没错,裴夫人骂你做什么,骂的一定是老四和我。”
他连累裴珩挨了几回戒尺,裴夫人想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前头林子里有个凉亭,两人便过去坐着歇歇,这时候正值春初,暖阳和风,萧知遇穿得多,又一阵跑,脸颊上泛红,倒跟初开的桃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