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贫瘠干硬的泥土冒出新芽,它轻轻跳动,雀跃,那个名字出现在唇齿之间,在他轻唤出声前一瞬,他猛地意识到什么,骤然睁眼,随即爆发开来。
“去死!”
他终于失态:“柳惜娘你去死!”
伪装他的小姐!
她竟然试图冒充他的小姐。
最重要的是……
她竟然差一点成功了。
他竟然在方才那一瞬,像对洛婉清一样,心动了。
去死,她该死。
“我杀了你!柳惜娘你把脸换回去!不然我杀了你!”
李归玉声嘶力竭,洛婉清头也不回离开。
大门轰然合上,将叫骂声阻拦在身后,崔恒提灯在她身侧,宫灯照亮脚下长路,稻草铺着青石地板,掩着斑驳血迹。
五石散从她身侧若有似无传来,与她身上五石散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司使专程过来,就是为了扔了这五石散吗?”
崔恒语气淡淡,随后带笑:“鬼缚让人过于疼痛,司主安抚三殿下情绪,用一点五石散,有何不可呢?一点好日子都不想给三殿下,司使就这么恨他吗?”
“我是恨他。”洛婉清语气平淡,“但五石散对他不是安抚,是惩戒。”
听到这话,崔恒神色微冷,不由得攥起放在身后的拳头:“那司使岂不是帮了他?”
“嗯。”
“他害了司使,如今这样的境地,司使却还在帮他,”崔恒步子缓下来,看着走在前方的人,“莫不是余情未了,隔着家仇,也觉心疼?”
“不是余情未了,”洛婉清推开地牢大门,月光倾斜而下,她走出地牢,夜风轻拂着她的衣袖,她一路往前,“我只是觉得,惩罚一个人,是要惩罚他的恶,而不是他的善。”
崔恒停住步子,洛婉清察觉他停下,跟着回头。
就崔恒提着灯,站在地牢里,他仿佛是被困在那里,如地狱业鬼,平静看着她。
“一个人的善恶,不都是那个人吗?他杀了你爹,你报复他,只要让他痛苦,无论什么手段,不都应该吗?”
崔恒轻声开口,洛婉清想起方才李归玉的样子,思索许久,缓声道:“不是的。”
“哦?”
“哪怕一个人身上,也是善恶有别。我要报复他,是因为我要让他知道,在他伤害我家这件事上,他错了。我为了惩罚他,可以打他骂他乃至杀他。可五石散不一样。”
“有何不同?”
洛婉清没出声,她脑海中浮现出她十六岁生辰那年下雨。
江少言给她买了全扬州最好吃的桃花酥,他们站在屋檐下躲雨,她将桃花酥送到他嘴边,他却一口不吃。
她有些疑惑:“少言,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食?”
江少言动作微顿,犹豫片刻后,他轻声开口:“不是。”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