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题一环扣着一环,陈述的时候,从语气到眼神,一切都平静得像在叙述冰冷的学术问题。相对比之下,反而显得空反应过激。
她太冷静了。
但分明她也应该清楚,深渊下达的指令是让她亲手杀死陪伴她十二年的散兵。
十二年。
空望着荧的眼睛,一阵莫名的心慌。
而就算是身为血亲的他,与她共同生活的时间,也抵不过这漫长的十二年岁月。
他后悔了,他不该向深渊提出这样的提议。
闷热的空气穿透窗纱,袭入房间。兄妹二人都是金发,色泽相近,在夜风中随风飘动,但在细微处却隐约能看出分别。
她像是已经构想好了身后的一切,现如今只站在圣母神像面前,双眼死寂,一如冬日沉默的海面,她静静等待,等待巨剑高悬,坠落斩断自己的生命。
空忍不住开口:“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但是这个新的提议还没有说完,便在他的咽喉深处戛然而止。
动摇只是一瞬间,因为心疼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和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但作为深渊上位者,他早已学会将情感与理智剥离,他的理性将尚且处在萌芽状态的感性扼制。
空轻拍荧的肩头,如同他每次为下属布置任务时,施舍给对方的一丁点鼓励。
但毕竟这次他面对的是荧,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不可避免会产生动摇。
他想,现如今荧也是深渊的重要一员,如果这次她没办法直面散兵,那就相当于深渊暴露给愚人众一个巨大的把柄。
虽说从空间方位来看,两个组织相隔甚远,但等到日后他接手深渊,未来的十年甚至几十年,很难预测对方的触手会伸到哪里,是否会触及深渊的利益。
他对她说:“荧,杀了他吧。”
“在那不勒斯的海湾,用你自己的枪,亲手击毙他。”
荧一袭坠地长裙,身上缀满明快的橙色花纹,戴着一副墨镜,放松地坐在街边的长椅,腿上搭了一本纸质地图,看起来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游客。
“小姐,你好,”有人向她搭话,荧抬起墨镜,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露出,搭话的人磕巴几下,“我、我是那不勒斯人,如果需要导游的话……”
荧礼貌婉拒:“不了,谢谢,我在等人。”见那人似乎还打算说什么,荧补充道,“他来过那不勒斯。”
搭讪的人摇头叹气离开。
而在街边另一旁,一座被漆成红铜色的三层建筑内,一个枪口从窗口探出,静滞片刻,也收了回去。
房中人松了口气,用手按住耳麦上的通话按钮,实时汇报:
“目标未出现。又有人向荧小姐搭讪,不过被小姐打发走了。”
耳麦里传来电流的声音,但无人回答。监控荧动态的人想,殿下那里似乎打开了通话,但有点无语,所以什么都没回复。
监视者笑了下,重新给枪上了保险。
反正耳麦又传不过去影像,他在背后偷摸笑话老大又怎么了。
你们妹控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