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空,他愣住了,但很快他语速飞快向她道歉:“抱歉,小姐,我可能中暑了,希望您不要在意。”
荧又惊又异,走出几步远,还依然回头看那辆奇怪的冰激凌车。
散兵虽然还站在原本的位置,但他的视线也并没有向她偏斜,她走过去,散兵牵起她的手腕,说:“快点离开这里。”
“怎么了?”荧嘴上在问,但还没等到散兵的回答,她已经跟上了他的脚步。
烈日暴晒下,冰激凌的轮廓开始变得不再分明。
散兵从路边摊位上买了两个遮阳帽,扣在她的头上,又带她去最近的服装店中,借用了试衣间。等到离开店面的时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换了行头,看不出来这就是刚才进入店面的人。
“这里的□□,比我想象得更加成熟。”散兵替她带上一副浮夸的墨镜,“刚才是我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刚踏上这片地域,就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了。“
愚人众第六席,散兵,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想要拉拢他的人很多,想要杀死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荧这样想,一边对散兵说起来刚才遇到的怪事:“说起这个,刚才碰到的几个当地人,居然都把我认成了别人,叫我什么先生。”
散兵皱眉,他正要回过头来,向她说什么,紧接着他们二人都注意到街角电话亭后面,有人正装作不在意地盯着他们之前进入的服装店,这次轮到荧二话不说,拉起散兵的手,就向反方向走去。
海面倒映街边小盒子一样规整的房屋倒影,浅淡的粉色、黄色,亦或是同海水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的蓝,倒影在海里,随着海浪阵阵破碎晃动。
荧走累了,坐在一艘街边装饰用的废弃木船上,散兵也坐到她旁边,两个人沉默地看着面前荡漾的海水。
“散兵,”她叫他,虽然是她先开了口,但真的话到嘴边,却又踌躇起来,她斟酌着语言说,“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吗?你说会不会他住在这里,当地的居民把我认成了他?”
十年前的兼并火拼之后,荧和哥哥所在的孤儿院一并纳入愚人众管理之下,孤儿们的生活有了起色,最起码食物足够,住处也因为得到了愚人众的庇护,变得安全许多,但很快,荧孤身一人,新到来的院长叫到办公室,院长上下打量她,最后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
“荧,你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女孩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愚人众需要你,你要温柔,要体贴,要乖巧懂事,又要在适当的时候发脾气,去牵绊住他,成为他留在这里的,羁绊。”
是谁?他们要她,成为谁的羁绊?
年幼的荧张张口,原本要说出的话被尽数咽下,她问:“如果我跟你们走,我的哥哥能不能更好地活下去?”
院长一愣,脸上的神情晦暗难辨,旋即却对她露出充满迷惑性的笑,院长诅咒般的一双瞳孔望着她:“会的,但你要考虑清楚,这是不是你的哥哥所想要的。”
这对于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再思考了,她直接说:“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要信守承诺。”
当天夜晚,荧就被人带走,离别来得太过突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见上空一面,便被人带到一户不大的独栋公寓门前。天上下了雨,雨水噼啪打在她头顶的黑伞上,她一言不发,站在门前,等待门后的人。
公寓构造简单,看起来这里的主人并不喜欢留心周围的环境,给人一种这个住户只是一个过客的印象,干干净净,一点属于他的痕迹都不曾留下,就算他明天突然从这里人间蒸发,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门铃响后,屋主开了门,他横在门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这是她见过的人,两个帮派火拼那日,那个对一切不屑一顾的人。散兵。
海边的日落到来得似乎要更晚一些,橙黄色的太阳斜挂在地平线上方,散兵坐在她面前,太阳悬在他身后,她无法看见他的面容。
她猜,散兵一定是在看着她,等待她详细讲述完她所有的猜测。
“散兵,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知道的,他是我的血亲,如果他还在世上的话,我一定要寻找到他。”
荧被散兵收养后,自然而然住到散兵的公寓中,散兵本人对愚人众高层的决议十分抗拒,但在荧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孩面前,他一句不满也不曾说过,只是冷淡地、不远不近地保持同她的距离。
就像饲养门前的流浪猫,没有任何爱意,只是单纯赐予一口吃食,让它能够将将活下去,仅此而已。
荧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突然听到窗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是……是雨水吗?外面的雨变大了?
荧不敢深想,她大致能够猜到这户的房主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仇家,会来寻仇,又或许是被他杀死的无辜亡魂,风雨趁夜敲响仇人的门窗。
荧迅速关了灯,她紧张到瑟瑟发抖,手里抓了台灯,一个人蜷缩在床尾的角落里,克制呼吸,静静地听窗玻璃由敲变成拍打的声音。
“荧!”终于她听见一声压低的呼唤声。
是她和空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的一个同伴!
荧光着脚跑到窗边,哗啦拉开窗户,狂风骤雨霎时间裹挟到她全身,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睡裙滴到地面上,她伸手,将蹲在窗台上的同伴拉近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