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叔现在的态度又让他们摸不透。
阿澜忍不住费力地扯唇笑了下。
谁能想到呢?他根本不是想保护她。
听着城墙上那些威胁的话,靖王身边的人忍不住骚动起来。
“王爷,这……”身边的亲信知道靖王对这位大公主的在意,不由得担忧起来,难道真的要接受这威胁吗?
却见靖王忽然闭上了眼。
良久之后,再睁开眼睛,眼底已经看不见一丝情感。
有些凛冽的了风从城墙呼啸而过,阿澜衣衫单薄,出来时又没有批上那件披风,冷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长发被吹得粘在脸颊上,遮挡了阿澜的视线,让她看皇叔都有些看不清。
可是明明看不真切,她却忽然觉得,在某一瞬间,皇叔变了。
不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变化,就见他忽然抬手,搭起了弓箭——
没有一丝犹豫,长箭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气势破空而来,瞬间穿透阿澜的身体!
“太子妃!”
“阿澜!”
一瞬间惊呼声无数,阿澜没看见都能想象出一张张震惊的脸,所有人都没想到,靖王出箭,杀的竟然是她!
阿澜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她瞪大了眼睛,眼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和绝望。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了身体,让阿澜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但是她不知道,那股疼痛,是来自于伤口,还是来自于心脏。
透过模糊泪眼,她仿佛又看到当年纵容她、宠爱她的皇叔。
一会儿是他让她趴在他膝头,耐心地给她讲故事,她听得睡着了,他就小心地将她抱起来,送回屋里去。
一会儿是他亲自监督她练字,犯了同样的错会被他打手心,可是她眼睛一红,他就只能无奈地放下戒尺,站在她身后,圈着她小小的身体,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改正。
一会儿又是她趁他不在偷偷爬到屋顶上去,被他发现后因为慌乱直接掉下来,被他接在怀里,疾言厉色地训斥,并且罚她抄写书本,可她深夜伏在桌案上,累得睡了过去,他又将她送回床上,当做不记得对她的惩罚。
一会儿又是她大了一些,懵懂又羞涩还强装镇定地说要嫁给他,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最终手掌落在她头顶上,轻轻揉弄,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最后,她看见他亲手将他的贴身玉佩系在她腰间,对她说:“阿澜,我等你回来。”
忽然他再次搭弓,这一次射断的是吊着她身体的那根绳子,身体直直往下摔去的那瞬间,阿澜看到,所有的画面和回忆,都成了碎片,彻底湮灭在空气中。
视线还能模糊视物的最后一刻,阿澜看见他放下长弓,抬手发出进攻的指令,全然不受她的死亡的影响。
冷风呼啸、铁蹄铮铮,声音杂乱极了,渐渐那些声音都越来越远,阿澜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个人啊,他将她如珠似宝地珍视保护了那么多年,如今他亲手摔碎了她。
……
阿澜以为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但是她却又睁开了眼睛。
呆呆地看着帐顶,好一会儿,她才转动脑袋,看向旁边。
身体仿佛是木头做的一样,僵硬极了,她都能听到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
意识渐渐苏醒,她看清这是一个简陋并且窄小的房间,床帐是用粗布做的,还有些陈旧,地上没有铺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
忽然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女人嗓门很大,男人声音轻一些,很温和。
阿澜艰难地坐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撑着床小心地下了地。
双脚软得像面条一样,落到地上后根本撑不住。
就要摔倒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木门,瞧见里面的情形,他飞快地闪身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语气有些惊喜,“阿澜,你醒了?”
阿澜脑袋晕了一瞬,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见面前的人戴着个面具,束起的长发雪花一样白。
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阿澜呆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弱地问:“你是……温遇?”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说:“是我。”
他将她又扶回床上去,说:“你身体还虚弱,再养两天才能下地。”
“可是温遇,”阿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头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