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如歌坐在这花下晃呀晃,记忆里这些散落的片段时不时涌上脑海,又与眼前的花树重合。
她晃呀晃呀晃,觉得一切记忆仿佛都如同梦幻一样过去又回来,有时候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耳边仿佛响起多年前室友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刚读大学的青春少女,正是对一切充满期待的年纪,下了晚课走在一起,在昏黄的路灯下路过满园的紫藤,看着花说:
“听说紫藤的花语是沉迷的爱,也有人说,是为爱而亡。”
仿佛又有一个室友说:“对啊,所以这里是我们学校的情人廊呢!”
记忆中的这些声音在脑海中偶然响起,如歌只觉得记忆中年轻女孩那银铃般的声音甚是刺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匆匆起身,抬头却又撞见gav抱着双臂对自己挑眉毛:“叶如歌,又怎么了?见到我像见鬼了一样。”
谁看到他了。自作多情。如歌转身去石凳上坐着。
gav见她这样,耸耸肩,只是笑。
他本是远远走过来,看到小鸽子恹恹地,不知道又在难过什么。
于是他叫她,冲她眨了眨眼睛,又故意逗她。
他知道如歌如今看到自己会高兴,虽然她不承认。但她的脸上藏不住心事,眼睛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被点亮。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是想让她高兴。她高兴,他就高兴。
于是gav把她匆忙起身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回头又看见如歌坐在石桌边,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他再看一眼,哦,开椰子呢。她就喜欢喝这个。
gav走过来接过椰子,用刀打开,再从桌上的吸管桶里捡了一支放进去,这才把椰子递给她。
其实她早就打得开椰子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开了给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打不开。
就像她以前连车都不会开,现在教她开战机也学的蛮有样子。但gav始终觉得她束手束脚地,需要人照顾。
比如说,叶如歌怕虫。gav觉得这好笑的很。她如今连杀人都不怕了,居然还是怕虫。
不管是什么虫子,她只要见了就会尖叫着往他怀里扑。偏生东南亚蚊虫又多,他已经要求佣人严格注意,但总是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只张牙舞爪的东西把鸽子吓得吱哇乱叫。
“有什么可怕的啊到底。”他好脾气地捏了捏鸽子的小鼻子。“它能怎么着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叶如歌趴在他怀里捂着眼睛,连看都不敢看。
gav仔细端详着手心的那只螳螂。比小鸽子还要细胳膊细腿,就能把她吓成这样。
但奇怪的很,有的时候,他也开始觉得叶如歌可怕。
可能是被鸽子传染了吧,和她一样怕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鸽子怕螳螂,而他怕鸽子。
具体来说,他感受到了软肋的可怕。
gav的工作性质要求他在极度的压力和危险面前保持绝对的冷静清醒和敏锐。所以他需要烟来提神,酒来舒缓神经,性来发泄精力和压力。
长久以来,他几乎是工具性地使用这些途径。别人只看他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沾的渣滓,可他却像个专业的科学家一样知道什么样的用量能让他的身体和大脑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所以他才能活下来,一直活下来。
他看上去堕落不堪,却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把控,这是他在枪林弹雨里活命的本钱。
他巧妙地避开所有能成瘾的东西一概不沾,因为用这些东西本质上和直接寻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却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对这鸽子开始成瘾了。
最开始,睡她和睡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性是他享乐和发泄的工具。他只是觉得她好玩。
可是慢慢地,和这鸽子上床变成了越来越美妙的体验。
靠近她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变快,衔着她的耳垂,他的呼吸越来越热,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在发直,但他很难控制自己去盯着她看。
有另外一种称之为荷尔蒙的东西在逐渐掌控他。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是在睡女人或者使用性这个工具,而是在感受她。
她不是一个女人或一个工具,她就只是她。
她具体的可怕。
他在含着她的唇,进入她的身体,想要听到她咬着嘴唇叫自己的名字,然后揽着自己的脖子往自己怀里扑。
他越来越沉迷,也越来越清醒。
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就是想要她。越来越想要,而且必须得到。
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是一种极致的体验。
不是“这个需求被解决了”这种简单的感受,他浑身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在低吼,每个骨节都舒展开来。
结束之后大汗淋漓,他浑身赤裸地揽着昏睡的鸽子,满意地低头去吻她沉睡的眼睛、额头和鼻尖。她的皮肤温热,还带着湿润的汗意。
窗外天色未明。
这是他近三十载为人中,最极致的体验。他从中嗅到了“幸福”这个形容的蛛丝马迹。每每这个时候,这种极致的满足感都会让他产生一种突然的、想要把枕头下那把手枪扔掉的冲动。
就好像在这一室旖旎的房里,在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床上,容不下枪这么冰冷阴沉的东西。它会弄脏他的鸽子,即使它已经陪了他十数年。
有个无法接受的真相是,gav虽然在各方面都很接近一头畜生,一个魔鬼,但他实际上是个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是个人。
是人,就有软肋。是人,就无法控制去追求幸福的本能。只要闻到了一点可能,他就会像野兽嗅到血腥味一样跟上去、扑上去、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