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点了点头,目送李挚走出了小院中。
张鹤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着,见李挚推开门从里头走了出来,好奇地伸着脑袋看了一眼院内。
李挚立即将门带上,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知道,你那狐狸大王,可是好透了?”张鹤连忙找补,“我看你还成天背着她出来玩,寻常的妖怪时候恐怕已经生龙活虎了,她也太弱了些。”
张鹤这话倒是说中了李挚的心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知究竟好了几成,晚上——”
提到晚上这个词,张鹤的眼神立即变得奇怪起来。李挚无语解释道:“她晚上做梦太多,白日里稍稍动一会儿就累得慌。”
张鹤这才偃旗息鼓,帮着思考起来:“若是这样弱,那当真可以往神魂方面想一想,日后有机会进京,你好声好气地与小裴说一说,请小裴她长辈给狐狸大王瞧瞧。”
张鹤这人,上一回李挚提及裴家长辈,他没个好脸色,这回竟主动提及了。
李挚摇摇头:“上回我想过了,裴天师嫉恶如仇,不是能容下妖怪的性子,而且到底是裴天师长辈,我们俩说来说去没甚意思,不好擅自决定。”
张鹤点头:“也是。”
他们现在暂居在嵇宅中,都是因为裴璇玑的面子,因此她理所当然地住在最好的院子里,占地大,房间也大。
三人便习惯来她院中讨论。
待到了地方,他们见小院院门大开,裴璇玑正在屋里认真看卷宗,她面前放在厚厚一摞书,几乎将她的人掩盖不见了。
张鹤叫了她一声,把裴璇玑吓了一跳,手一挥,小山一般的书轰然倒塌。
裴璇玑哎哟一声,连忙低头开始捡书。
李挚与张鹤见状加入进来。
三人一边捡书,一边开始交谈。
张鹤道:“回来后,我又出了门,寻了上回我跟李挚一块儿去过的那条街,找个小贩买了几把蒲扇,问了问三真山的事。”
他将地上捡来的书随手扔在桌上,接着道:“你们猜怎么着,我特特找了没人的时候,但那小贩满口称赞,说三真山上有个庙,庙里供奉着一尊外头不常见的神,庙里的神侍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裴璇玑手一顿,疑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善事?”
“养大从淆水中捡来的孩子?”李挚在动手将桌上纷乱的书一本一本叠好,闻言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张鹤惊奇地看向李挚,“我还问了,那庙里供奉的是神女,之前赵甲不是也这样说,什么淆水中有神女,江北府人信神女,我当时听小贩那样说,才搞明白,原来指的是三真山庙中的神女。”
“此时让我听到神女二字,我总能想到葛家堡下那蚁后。”裴璇玑将桌下的书都捡好了,一脸凝重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位同伴,“并且我也从卷宗中发现了一件事。”
她的手一本一本点过桌上的卷宗,道:“这么多本卷宗,我将近年江北府的卷宗都借出来翻了个遍,关于三真山的异事一次也没有记载,一次也没有。”
“怎么可能。”张鹤失笑,他连连摇头,“妖魔鬼怪都喜爱山林,凡是出名些的山,你去查异人寺的卷宗,一年到头必然有无数异事,若是查不到,只能说明——”
“有人不愿这些事被查到。”三人齐声道。
其余两位同伴已经说了自己的发现,李挚梳理案卷的手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我这里,也有一则旧闻。”
他将圆圆与怜心的故事,抹去了宝珠的痕迹,说给了两位天师听。
江北府夜深人静,李挚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了打更声。
子时到了。
裴璇玑与张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真山上的神女,恐怕不是真神。”
李挚看着裴璇玑与张鹤的眼睛,慢慢说道。
“又是伪神。”张鹤双手并用,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们最近是不是与伪神较上劲了,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这样的事。”
裴璇玑在葛家堡案中并没有下到蚁巢中,没有一睹蚁后的风范,因此无法对两位同伴的忧愁感同身受,只是见他们面上都不好看,心中也打鼓。
她犹豫道:“这事,要不要与嵇仁上报?还是说——”
还是说我们自己私下里调查清楚?
李挚的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来到江北府后每一个环节。
他有些疑惑,嵇仁此人,当真有这样大的胆子吗,如此热衷于权势的男子,会纵容某位伪神在他眼皮底下,制造出这样大的灾祸,影响他的仕途吗?
他究竟知不知情?
脑中不停变换着想法,李挚抬眼看向同样陷入了沉默的同伴们。
裴璇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降妖除魔、寻求真相,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已经对嵇仁产生了怀疑,便不愿意再相信这位江北府异人寺总司。
张鹤没有裴璇玑这样多的理想与抱负,他得过且过,若是案子撞了上来,张天师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让他挑战质疑上峰的权威,他也不愿意去自寻麻烦。
他们是三个人,想要做的事情,需要两位同伴达成一致。
这时,裴璇玑与张鹤也看向了他。
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的信息,李挚轻易便读懂了。
莫名的,李挚笑出了声。
两位同伴一愣,无措地看着一向沉稳寡言的李挚突兀大笑起来。
“老李,你这是怎么了?”张鹤瞪大了眼。
裴璇玑想起身去画符咒:“莫不是被他说的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