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琢不耐烦了:“叫他自己滚过来讲。”
“哎,怎么说话呢。”沈茗曲轻声拦了他一下,“怎么说都是顾总的一番心意呀。再说了,你是下属他是上司,哪有叫上司来见下属的?”
“这样吧。”沈茗曲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道,“刚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请教顾总,不知道希娜小姐方不方便,帮我们跟顾总约一下?”
什、什么?
门外的希娜当即原地石化。
这正宫这么快就要上门来打小三了吗?
沈茗曲约他在中荣附近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顾山青做好了一进门就对上小情侣卿卿我我坐在一块或者同仇敌忾一起瞪他的心理准备,他甚至都打好了腹稿,一会儿面对他们的时候如何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棒打鸳鸯,告诉他们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结婚,想都不要想。
但沈茗曲没给他这个机会。
座位上只有沈茗曲一个人,她早就到了,点了一杯太妃榛香拿铁,安静望着窗外。
顾山青走到她对面坐下,他拿不出热切的态度对她,只冷淡一点头说:“来晚了,公司事情多。”
“没关系。”沈茗曲视线收回来,移到他脸上,她长得不算很漂亮,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种让人特别舒服的感觉,“要喝点什么?”
“加浓美式,谢谢。”他对服务员说。
沈茗曲一笑。
顾山青五指交迭放在桌上,微微仰着下颌,带点居高临下的睥睨,跟审讯犯人似的问:“如琢呢?”
“哦,我叫他去买点菜,下午回去煮火锅吃。”沈茗曲微笑着,声线温柔和缓,“特别想见见你的人是我,我听如琢说你对他帮助蛮多的,他是单亲家庭嘛,阿姨又在住院,身体不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以如琢长辈的身份出席。”
她一番话说得无比真挚,态度也端正而诚恳,似乎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为应如琢考虑,才邀请他出席,但落在顾山青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和炫耀。
顾山青不善的眯起眼睛,打量她几秒钟说:“你今年三十六岁。”
沈茗曲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承认了:“是。”
“如琢今年二十七。”顾山青冷冷道,“你比他大九岁,凭什么跟他结婚?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虽然早在见面之前应如琢就提醒过她,说这位顾总不会对她太客气,但沈茗曲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客气,这种话居然当着她的面就直接说了,可真是一点面子没打算给她留。
沈茗曲很快便反应过来,倒也没气恼,依旧保持着礼貌回答他:“如琢二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喜欢谁,他要和谁结婚,他自己都心里有数的,你又不是他爸爸,干什么这么管着他?”
顾山青面无表情地看她。
沈茗曲也毫不畏惧,同他直白对视着,不见一丝怯意。
半晌,服务生端着咖啡上来,顾山青顺势移开了目光,端起咖啡喝了口自然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种理所当然的姿态甚至给了沈茗曲一种错觉,好像他真是应如琢的家长,面对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孩子身边的女人警惕丛生,展开事无巨细的盘问。
她晃一晃神才回答:“我们在攀登四姑娘大峰的途中认识的,我们报了一个向导团。”
顾山青淡漠道:“他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应如琢。
沈茗曲听出他话里的不信任,笑了一下说:“确实。一开始我们没有说过话,是在下山的途中,他因为缺氧突发休克,我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和吸氧,把他按醒了,后来几个向导轮流把他背下山,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在医院里一来二去的就熟悉起来了。后来我们聊天的时候,发现我们接下来的旅游行程完全重迭了,我是自驾游,他说他没开车来,租车又太麻烦,提出和我一起走,他可以和我换着开车,我一想,这里人烟罕至,有个男生跟我一起确实安全点,于是我们就顺势结了个伴,接下来的旅途一直在一起。”
顾山青的脸色不知怎的倏地变得有些古怪:“休克?”
沈茗曲点了点头。
顾山青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的气氛渐冷下来,沈茗曲有些不适应这种尴尬的氛围,主动想缓和这凝固的空气:“说来他也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我这个之前做过护士的,不然他那个样子能不能撑到下山还真不好说。”
顾山青脸上的表情顿时更不好了。
休克,差点死在雪山上……顾山青微微失神,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指尖幅度很轻的在颤抖。
原来应如琢真的差点留在雪山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离开,永远不再回来,而他差一点连见这个孩子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顾山青想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一阵抽动,他掩饰般赶紧吸了口烟,让辛辣的烟草味道驱散翻涌而上的酸涩。
更让他难受的是,在应如琢生死攸关,最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他居然远在千里之外,救他的是面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她救了他,他们因此结缘,在美丽辽阔的大西北携手同游,邂逅了所谓的爱情。
听听,多浪漫的开始。
顾山青无法再想下去,他咬着烟沉沉吐出一口气,想把心头的郁结之气连同烟雾一并排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