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安心上路吧。”
外头风雪正紧,沉沉天幕仿佛被一块黑布蒙住,暗的看不见星与月。
残余的毒酒打湿下摆,似能渗透衣物,带来火灼一般的钝痛感。梁思吟提着空食盒,动作极慢地下了石阶,站在那里,静静仰头望了会儿无边无际的天。
等缓过神,梁宣已经抱着那把断刀,等了有一阵子。
他依旧戴着斗笠,披风裹的严严实实,作扮与这阴森森的诏狱显得格格不入,“阿吟,雪下的大了,得等会儿才能回去。”
梁思吟微侧过脸,擦了下眼睛问,“五叔不进去看看吗?”
毒酒作的时间很快。
现在进去,没准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当时他回梁家时没能见到至亲,要是错过这次……往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见。”梁宣性情耿直,拒绝的也无比干脆。反正在梁父一行人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现在进去,恐怕几人只会以为临死前见到他的鬼魂。
说来也是巧,当时他们让梁思诵给他下的那盏酒,如今由梁思吟亲手还奉。
两人立于廊下避雪,梁宣忽地问,“宸贵妃有说要留下你吗?”
他这里的留,指的自然不是后宫。
“没有。”梁思吟摇头,“以后,我的身份只会更加难堪。”
毕竟是大义灭亲。
梁五郎道,“那你还应了她。”
“不是我应她的。”目光落在那片白茫茫的天地,梁思吟苦笑,“是我自己没有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五叔,我是为了保命。”
否则以梁父的急切,定然是硬要将这口锅全部扣到她身上,就像当年对待梁宣一样。
她想活,就得挣扎反抗。
雪势渐渐转小,细细碎碎的雪珠子从檐瓦滚落,四下寂静,只能闻见风声。不远处有道人影撑伞而来。
云幕被推开,一缕月色倾泻在袍角上,如水流动。男人脚步急促,拾阶而上,收了伞露出一张清秀年轻的脸来。
似是觉察到有视线打量自己。
他抬起眼,与梁氏叔侄二人正对。
隔着重重雪影,面容朦胧。梁思吟不紧不慢地行了个见礼。
对方收回目光,退了一步,将那把收拢好的伞轻轻留在阶上,很快转身进去。
梁宣过去拿起伞,端量着上面所绘制的清雅兰花,问自己的侄女,“阿吟,你认识?”
梁思吟摇头,“不认识。”
“但看样子肯定是个当官的,打好关系日后总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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