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是想着既然父皇认下他了,那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日后就只是我们的四弟。父皇对那农户女心怀愧疚,对四弟瞧着十分亲厚,咱们自然要跟四弟好好相处。”
沈青没将生母出身微贱的沈昭放在眼中,就算沈昭在军中表现优秀,能得到云泽总兵顾怀敏的赏识,可就冲着他有那样一位生母,也是于大统无缘。
沈青主要是看着燕王对沈昭心中有愧,自然会想着弥补亏欠,那自己多跟沈昭在一起,也能多些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
显然沈宣也跟沈青想到了一起,早早就在朝上自告奋勇要带着沈昭在宫里走走,可算是让他机灵一次抢占了先机。
听着沈青不停说着与沈昭交好的益处,沈渊眉心越皱越深,几乎要绷不住显出厌烦的神色。
“你与我说这么说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让我去跟沈昭道歉?”
沈青:“兄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兄长日后还是多迁就些四弟,现在父皇正看重他,兄长又何必跟他计较?真要是把他推到老三阵营去了,那不是给给咱们自己树敌吗?”
说到底,沈青看重的还是目前沈昭对他有利用价值,即便沈昭无礼在前,他也还是想让沈渊忍让。
就沈青的这点心思,沈渊就是不用读心术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好,”沈渊淡淡一笑,“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兄长便不与他计较。”
沈青满意了,亲亲热热地笑着跟沈渊说他日前亲手酿了一壶桃花酿,现在正是能喝的时候,一会去府上拿给他。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是沈青一贯的伎俩。
上一世就是如此,每每沈青将他惹得火冒三丈,回头跟他撒个娇说两句软话,再送一些说是亲手弄的这个弄的那个,他就轻而易举地原谅了。
沈青自以为送出“亲手”酿的酒会让沈渊感动,可当问到具体的酿酒流程时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这么点敷衍的关心和虚假的手足之情,怎么就能蒙了他一世眼睛!
沈渊跟沈青到府上,拿了那一壶据沈青说是自己亲手酿的桃花酿,又婉拒了沈青一同用午膳的邀请,带着桃花酿离开二皇子府,往自己府邸走去。
长安街路边的四季桂早早开了,一丛一簇,隐在这座府邸的门后,藏在那处小巷的墙根,让路过的行人不见其影先闻其香。
沈渊提着那一小壶酒走在溢着淡淡花香的街道上,不经意地想起了从前母后带着他和沈青在雨后拾取落花的场景,母后说这些花瓣有大用处,不拘于酿酒或者做成糕点,都好过零落成泥碾作尘。
他那时总盼着下雨,并非为着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是想吃母后用落花做的鲜花糕点。
那时候的沈青心中必然没有这么多阴毒算计,而自己也坦坦荡荡,不像如今这般,每走一步都要精心筹谋,再也迈不出肆意的步子!
沈渊喃喃:“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殿下正值大好年华,青春正盛,怎会有这般感慨?”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着沉思中的沈渊,沈渊勐然转头,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裴靖安,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松口气的小动作没能逃过裴靖安的眼睛,裴靖安微微挑眉。
沈渊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从眼神到表情都完美的无懈可击,温和有礼,客套疏离。
“没什么,不过是看到这四季桂开的正好,随便想起了一句跟桂花有关的词罢了。裴将军怎么会在这?这好像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裴靖安走向一条巷子口:“这巷子里藏着一家酒肆,桂花酒酿得极好。”
沈渊疑惑:“一家酒肆怎开在这样的隐秘之所?”
裴靖安笑道:“自然是因为酒香不怕巷子深。”
沈渊心下生出几分好奇,随手将那一壶桃花酿放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能让裴将军这般称赞,想必是酒中极品,我也得去买一壶尝尝才行。”
裴靖安看了一眼沈渊放在石头上的酒,“这壶不要了?”
沈渊神色淡然:“浊酒一壶,不必在意。”
裴靖安轻笑了声,大步走在前面。
才走了没一会,沈渊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醉人的味道往鼻子里钻,却不觉得呛,反倒是酒气中裹着桂花的芬芳香气。
这肯定就是裴靖安说的桂花酒了!
走到这里便无需引路,仅凭着酒香就能找到地方了。
隐藏在小巷深处的酒肆,泛黄的门板,褪色的旗帜,两副摆在门口的青竹制的桌椅,色泽陈旧。
这是一户小住宅改成的酒肆,前面是住宅,酒肆柜台这里是后门。
柜台后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看到裴靖安立即露出慈祥和蔼的笑,热情招唿:“裴将军来了!老规矩,一坛桂花酿带走?”
裴靖安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竹椅上的沈渊,对老者说:“先喝两杯,喝完再带走。”
老者应声,用白瓷小壶装了酒送到竹桌上,洗了两个粗瓷酒杯拿过来。
沈渊贵为皇子,就是前世最后遭人害死,也在长门行宫住过那么长时间,却也没用过这种摸着都有些许地方硌手的粗瓷碗具。
裴靖安笑着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推到沈渊面前,“不是要尝尝?”
沈渊拿起酒杯,先是浅浅抿了一口,似乎没品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干脆一整杯直接灌进去。
沉淀一瞬,浓郁的酒香就在口中完全炸开!
沈渊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在一瞬间冲开了,真是头顶一麻!后知后觉的尝到醇香的酒液口感绵滑,桂花的香甜气息中和了辛辣的口感,唇齿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