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夜凝紫微微一笑,伸手挠了挠头,神色轻松,一双清眸闪着微光,撸了撸唇上的小胡子,道:“神医活泼善良,救人无数,想来要杀之人即便不是穷凶极恶,怕也是作恶多端,如此之人,即便是武功再高,凝紫也要为姑娘除之!”
袁暮雪愣了愣,进而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夜凝紫的肩,欣喜道:“阿姊果然性情中人。不过阿姊名叫‘凝紫’,可是‘塞上燕脂凝夜紫’的‘凝紫’?”
夜凝紫一点头,袁暮雪立即瞪圆了眼睛,惊声唤道:“丹柔郡主?”
夜凝紫一歪头,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有名了?
只闻袁暮雪缓缓道来:“早年北狄打过来时我才四岁,是父亲带着我四处逃难。路上遇到一队人马,起初以为是北狄人,便慌忙逃窜,爹还弄丢了我们家祖传的药箱。
“不过此时马车里却走出来一位小姐,一个劲追着爹将药箱捡起来要还给他,还给了我们一些银两,当时只听身边人叫她郡主,后来一路打听,才知她便是镇远大将军之女,丹柔郡主夜凝紫。
“这些年,我救死扶伤,也存下了不少诊金,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报答那位郡主阿姊。”
夜凝紫一晃神,忆起当初的确是有这么一事,思绪仿佛又回到从前。
当年在汴梁得知母亲死讯,她悲痛欲绝,小小年纪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任谁劝都不听,出来后便大病一场。
圣上本已册封她为丹柔郡主,想叫她留在宫中,做贵妃养女。
可她大病初愈便挺着纤弱的身子在太和殿前跪了半晌。圣上不忍心,只好任她跑去雁北,同父兄一同镇守边关。
赴雁路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如此之多的灾民背井离乡,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却早已饿死在了路上。
先前,她始终不解,为何父亲如此深爱母亲,视母亲为此生挚爱,可还是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便能做出那般决定。
她不明白,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那时,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于是她掏出圣上、贵妃赏赐的金银首饰,全部变卖成了银两,一点点分给路上的灾民。
她似乎有些明白父亲如此这般舍己,舍爱,舍家也要守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袁暮雪一垂眸,看向自己药箱,伸手向里面一个夹层摸去,掏出了一串铜板。
“真是对不住,竟叫恩人替我做事,真是罔顾了恩人对我的救命之恩。”袁暮雪笑了笑,面上写满了歉意伸手便要将那串铜钱递给她。
夜凝紫轻咳一声,道:“无妨,凝紫不缺这些银钱。”
说罢,她便将那串铜钱重新塞回到袁暮雪手中。
夜玉龙微微笑了笑,实在是忍不住,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竟说自己不缺钱,实是荒谬。
夜凝紫轻轻掐他一下,听他应势一叫,便又给了他一脚,又转向袁暮雪,道:“还是说说你那仇人罢,可是哈重?”
听闻“哈重”二字,袁暮雪面露恨意,整张脸微微抬起,脸颊涨的通红,眼眶中始终有泪盈眶。
她咬着薄唇,止不住泪珠一滴滴滑落,只听她一字一顿道:“就是哈重,是他杀了我爹爹!我不怕死,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塞外的凉风拂过她的脸,少女稚嫩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成熟,仿佛是一朵娇艳的秋菊,历经风霜,变得坚毅无摧。
夜凝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这般神情,恍若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不觉垂眸,前世父兄身死沙场,她亦是这般神色毅然。
在抗旨出征的那一刻,她也曾想过圣怒之下,身首异处,但她必须去,为了她要守护的那点儿东西,她必须去!
就如今日,亦是必须!
“好,凝紫愿助姑娘!”
短短一句狂言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彰显出磅礴的盛气,让人大老远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要去杀知州?”身后一白衣少年突然隐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何不带上我?”
夜凝紫一抬眸,原是宋白草。他自称是在代州城内考过乡试,曾路过知州府,见其占地之辽阔,不免起了兴致,从门外远远地看了府内两眼,又绕府两圈。从府外风向和地面松软程度,配上府墙外那棵棵出墙之木,便将府内结构猜了个大概。
夜凝紫起初倒也不信,只是见他神色严肃,无半分吹牛说谎之兆头,便将信将疑。
袁暮雪则是一点儿不信,从药箱里掏出宣纸和一根碳条来,非要他当即画给她看。
之间他拿起碳条便如行云流水,一笔一画迅速流畅,不一会儿,一张代州知州府布置图便跃然纸上,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只见他指着中间一处方格,挑了挑眉,似是胸有成竹,道:“我猜此处集山水之大成,汇祥瑞之运,必是知州寝处。”
夜凝紫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夜玉龙则是顾不得自己伤势未愈,猛然起身,拍着他的肩,道:“就知道宋小兄弟见多识广,未曾想竟还有这般本事!”
袁暮雪忍不住了,一抹眼泪,双手掐着腰,质疑道:“这仅仅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能有几成把握?”
夜凝紫一抬眸,此时只见天边乌云散却,一宏旭日渐渐露了出来,照得天地间光辉一片。
她上前一步,眼中似有万般希望,道:“几成把握,今晚一探便知。”
刺杀
入夜,城东街上灯火通明,城西却是漆黑一片。
代州城以城中长街为界,城东皆为北狄人亦或是南安显贵,城西皆是落脚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