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道兴一边摆弄着手下的盒子炮,一边就插了话:“大午兄弟,虎子也是咱们的少当家,这队伍就是咱自己家的,今后咱哥们儿得多亲多近啊!”
郑道兴一句话让一车的人都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又说到手里的家什上,要偷袭老石梁,秦虎先就想着把十几支盒子炮给加上消声器,一包袱的短枪留在了奉天家里,周聚海怕他们一时赶不及用,就把家里几支为练枪装好了的都给秦虎带了出来。大车赶到一处道旁的林子边,停下了大车,趁着天边的余晖,六个人轮流在林子里兴奋的好一通试手练枪。
关于东边道官军在本溪关门山一带的动向,周聚海能打听到的也不多,秦虎和郑文斗一商量,大车没再去往本溪而是走了小路,他们先的目标是太子河边的高官寨,高官寨在本溪东北四五十里的上游,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再向北摸入山林。
九月十七快近午晌,一辆大车晃悠悠地驶进了高官寨,依山傍水的古旧山屯炊烟袅袅倒是一片宁静中透着生机的景像,五六十户的村子已经是辽东山地间不多的大地方了!跟村边嬉闹的孩子们问过了宿处,成大午一声吆喝,马车便赶到一处大车店中。
辽东地广人稀,这每一处大车店就成了一处集合了各种服务功能的热闹所在,真要是经营了些年头的老店,可不仅是打间就宿,里面有修车的木匠,看牲口的兽医,甚至是剃头的、修脚的都能给你招呼过来,而且还有一项功能更是方便了一众行路的老客儿,那就是买卖、托养车马,这就带着点儿专行当铺的功能了。秦虎和郑文斗商量过了,下面的隐蔽行动可能大多是要露宿山野,车马也就在大车店里当掉了。
六人之中有了成大午这个赶车跑道儿的老江湖,一切应酬交付于他,确是给这次谨慎的探查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昨天晚上,秦虎和郑文斗为了适应一下临冬的气候,刻意宿在了山野慌林里,现在摸到了热炕头,吃饱喝足倒头便睡,足足的一觉醒来已经是日头西斜,六人再不耽搁,每人一个滚圆的大包袱系在背上匆匆离店直往南面的渡口而去。
这样的谨慎小心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待悄悄拐入山林后调头向北一路狂奔。
赶在夜幕未降之际,他们已经穿行到了一处小山包上,放下包袱再次整装,大包袱里是一件老羊皮的通天大叶【长大衣】裹着一个双肩的背包,背包里工具、吃食都已备下,每人还在奉天补充了一条狗皮褥子。
几个人默默无声的一阵忙活,皮带扎腰绑腿严裹,脚下蹬稳了毡靴,头上扶正了皮帽,肩头斜挎上盒子炮,老羊皮大衣外面一罩,转瞬间几个乡农就变成了一个个精悍的模样。
秦虎把望远镜塞回背包里,敲敲手里的指北针,望着山脚下蜿蜒流淌的河水道:“这里必是太子河的支流五道河了,天黑之后,咱沿着河道往北,先去高丽营子……”
九月十九的清晨,秦虎隐在山头上已经架着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儿,脚下宽延平坦的谷地里是一个叫双岭子的小村屯,已经收割了庄稼的田野,阡陌连片视线开阔,村南一条小河叉依着山势东去汇入了由北往南的一条河道,那条大河应该就是清河了,这一切都对上了水根的详尽描绘。
带着红儿逃去清河城的那条路应该就在清河边上,当时连片的庄稼掩住了视线,黑夜里两人便错过了这条能更快脱离胡子的岔路。秦虎掏出地图一番详细标注,这个小村落可是一个关键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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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晚上紧张地赶路,并没让身后的几条汉子感觉到疲惫,此刻稍稍休息吃了些东西,一个个反而兴奋起来,瞅着秦虎还在那里观望便都悄悄凑了过来。
“虎子,咱紧赶了两晚,这老石梁就快了吧?”当家的郑文斗先把大家的心思问了出来。
秦虎指指谷地里的村落侧过了身形:“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里便是双岭村了。东边那条大一些的河道就是清河,沿着河道往南走就是清河城,往北就直奔老石梁的后山了。
估摸着过了清河,就是我带着红儿夜里跑过的路,那时候沿着清河西岸那一大片还都是庄稼,我俩盲人骑瞎马的外乡人,不知道走这边能更快逃掉……”
秦虎说着把自己在奉天问水根时画的示意图铺在了石头上。
大家都扎头过来看图,成大午却开口问道:“要不俺一会再绕下去问问路?”
昨天过高丽营子的时候,成大午白天午晌就一个人扮成走亲戚的样子,进村走了一趟,不仅落实了地图上的河道、地名,还给大家捎回来一小坛子烧酒,让大家小小的乐了一乐。
秦虎轻轻摇头:“这里与高丽营子不同,这个小村落对老石梁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口子,不知他们在这里会不会像清河城一样安排眼线?
尤其是上次我在老石梁闹过之后,他们一定会加倍小心!我们这次侦查要比他们更小心,有一丁点打草惊蛇的可能咱都不要做。
大午哥也不必担心咱们走错了,等晚上咱们过清河向北走,我一定能对上是不是原来走过的路。路要是对的,今天夜里我们就能摸到老石梁了!”
秦虎末了一句,一下把大家刺激的紧张兴奋起来,郑道兴摩挲着刚刚长出胡茬的下巴,嘿嘿地乐了:“兄弟,有你在,这老石梁就是咱的了!俺是心也痒痒,手也痒痒……”
乐呵的一句话没说完,郑文斗严厉的眼神儿就瞪了过来:“俺看你是屁股痒痒。”
郑道兴豪气肆意,大家都喊惯了他“疯子”,可他对这个当家子的“斗叔”还是有着几分怵头的。嘿嘿一笑缩着脖子就躺回了狗皮褥子上,大手一抽,身上那支拧上了消声器的盒子炮又端在了手上,这一路上满囤都没他浪费的子弹多。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六个人抬着一架木排绕到了河边,脱光了衣裳扶着木排涉水过河,这下可遭了罪了!扎骨的深寒瞬间浸入了身体,虽然只是一袋烟的工夫儿,却是在咯吱咯吱的错齿磕牙中撑过来的。
哆里哆嗦地擦干身子,把衣服从新穿上,手已经僵硬的没法拆解木排了,几个人咬着牙把木排拖进林子里,顾不得衣着狼狈,疾步向北就跑了起来。跑出去好一段路,才把侵肌透骨的寒气散了出去。
趁着喘气整装的一刻,秦虎不断地在观察着路上的地标地物,一段路跑过来,似曾相识的熟悉慢慢在心中积累起来,可还是不敢铁定就是这里,心中的狐疑直到一个钟点之后才豁然放下,因为路边的那几块山田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已经收割掉庄稼的山田里,那颗和红儿短暂栖身的大树还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秦虎轻手轻脚地围着大树绕了两圈,抬头再瞅瞅山坡上墨色笼罩中的两户人家,悄悄地退了回来,郑重地对郑当家道:“三叔,就是这里,没错了!”
隐在暗处的几条汉子眼放神光,拳头都挥了起来!秦虎大手一摆,一马当先就向高处奔去。
沿着脚边流淌的溪水,很快秦虎就找到了自己设置最后一道机关陷阱的地方,再往上去就要穿过那片不小的老林子了。
普通人要进老林子,最怕的就是迷路,而黑魆魆的夜里那是绝对没人敢进去的!可对于秦虎就有所不同,野外生存辨识方向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再加上这次他们准备充分,指北针也和郑当家的各带上了一个,路上也把这小玩意儿的意义和使用交待了个清楚明白。
现在虽然不能举火而行,可这样的一群强悍的伙伴荷枪实弹,什么样的野兽也得惊风而退。
老林子里这一蹚,路倒是比秦虎背着红儿跑下来时好走了不少,此刻初冬降临,叶疏草衰,还能有些许斑驳的月光洒进了密林,辽东人的老话说“山野要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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