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花阴去一旁的棺材铺子里,和蔡永要了些热水,
二人洗漱了一番后,将脸上的灰白洗去,露出真颜,又是一阵相视大笑,
晚膳是托蔡永出去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馅包子,沈时鸢和花阴不便露脸,住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客栈里,也是故意为之。
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埋在太阳晒过的被褥、枕头,温暖舒适。
沈时鸢深呼一口气,今日虽没能成功出城,可心中也畅快无比,她已经开始无比期待,到了青阳的自在生活了。
花阴将脸埋在被子里,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娘子,到了青阳,你想做些什么?”
沈时鸢想了想,认真道:“以我现在的医术,开间医馆只怕是要惹不少官司。”
花阴噗嗤笑出声,“娘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沈时鸢轻皱起眉,面露不满,伸手在花阴腰上挠过去,
花阴怕痒,一边闪躲一边笑嘻嘻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沈时鸢面上含笑的收回手,双眸闪起亮色,只要不是在宫里,粗茶淡饭的平淡日子,就是她想要的。
同样的深夜,疏朗夜空里,闪烁着几颗亮星,
处理完许多公务的沈德林捏了捏困倦的眼皮,
从内阁大堂出来,身侧的小厮立刻躬身小声问道:“沈大人是准备回府?”
沈德林抬头看了眼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厮回答:“回大人,已经二更天了。”
沈德林恩了一声,“没几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就在值房歇一宿吧。”
小厮提了灯,躬身在前领路。
出了二进门,
没走了几步,沈德林看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玄衣浓眉,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双眸漆黑如渊,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沈德林蓦得想起,十年前,他在阴暗沟渠里,牵起的那双稚嫩小手,懵懂无措的双眸,让他一度以为,这只小兽会是他掌控朝堂的法宝。
沈德林眉头微拧,自小厮手里将灯接过,独自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沈德林对上那双漆黑的瞳孔,拱手问道:“这个时辰,陛下怎么来了。”
萧时冕看了他一瞬,抿着的双唇淡声说道:“辅为了昭云宵衣旰食,朕自然要亲自过来探望一番。”
沈德林无声挑眉,面上不动声色:“陛下多虑了,这都是臣的本份。”
萧时冕面上松动了些,暖黄的光照过去,棱角分明的脸上温和起来,
“自朕登基以来,许久未和辅这么相对着推心置腹的说些话了。”
沈德林淡淡一笑,疏离恭敬的话自喉间说出:“陛下是天子,臣是朝臣,自古以来就有君臣之分。”
萧时冕看着他,爽朗道:“可朕却记得,从前辅教朕要多分辨亲疏。”
沈德林沉下眸子,十分感慨:“臣果真是老了,从前说的话,如今竟记不起来了。”
萧时冕看了他许久,心中泛起一丝讥讽,随后唇瓣动了动:“辅记不起来,朕替辅记着。”
沈德林听出了话里的意有所指,没再说话。
只见萧时冕自身后拿出一个黄皮文书,
沈德林眼底闪过疑惑,伸手接过来,多年从政的敏感,令他心头泛起不详之感,
打开看过之后,瞳孔颤了颤,可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陛下这是何意?”
萧时冕的眼底,此刻才浸出寒意,
“自古以来,盐务都是朝臣贪墨的泛滥之地,只是朕没想到,辅管辖的人里,竟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