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良王已从石头上下来。
他按住想要拍桌的晋王,笑着哄了句:“四弟慢些。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说出来总归不妥。”
晋王悻悻,连饮数杯仍解不得气,一旁的宫婢正要上前添酒,被他将酒壶抢过,一把搡了出去。
那凉亭之外四下皆空,又为着好看未多设遮拦。只听一声惊叫,那女子就要跌下去,身影一晃,已被良王扯了回来。
良王将救人用的披帛递还给另一宫婢,吩咐二人退下后才转朝晋王道:“父皇与二哥都在,此行莫要生事为妙。”
那双整日带笑的琥珀眼,此时微微凝了冷霜,虽然还是笑着,却让人瞧着脖颈儿凉。
良王很少动怒,晋王却还是怕的。他吃了这软钉子又不敢言声,眼见两位弟弟隔岸观火,自然不想被人看戏,遂换了笑脸道:“三哥可是要心疼四弟。祭台那处事多且杂,稍不留心,底下便要出错。那处又是此次圣意特属,针尖麦芒可大可小。四弟我如此的劳心劳力,却可惜忙活的都不在父皇眼前,总比不得二哥管着这林中猎物,三哥你得伴圣驾,都能轻松得好处……”
原本只是要啰嗦几句,他说着倒真的委屈起来,待觉察良王笑得愈冷淡,忙又转作讨好:“倒不是说哥哥们的职责清闲。只是这硕大的场子,几千的精兵良将,还有乌衣卫在御前守着,如何就能出事呢……”
良王的眼皮微微一跳,挑起眉头,未一言。
一连吃了这几颗软钉,晋王的心口憋足了气,索性将这几日的暗火也撒了出来。
“哥哥莫怪四弟埋怨。那冷泉之事我着实恼火。早先就说了派人去查,结果却至今未报。不知这帮饭桶都是怎么挑选出来的,康将军竟也没被气死。”
良王仍未答话,眼神却越来越冷。他拂袖起身,正巧看见有人寻上来便招手示意,上前回禀。
“先前派去巡猎的小队满载而归。皇帝看了猎物还夸了两位殿下。”
声音不大不小落入亭中,三人面色各异,自有体会。
良王拂退来人,转到晋王身侧躬身附耳,道:“若真的忙不过来,不如找七九两位弟弟帮手。毕竟都是自家兄弟,麻烦几许又何妨。”
晋王从小就被菁妃管束着,心底就算不高兴也本能的点头堆笑。
哥哥们都能独树一帜,他怎能依仗他人。若被前朝的那些官员们知道,岂不更要瞧不起他。
可是眼见对面的两位皇弟摇扇饮酒,好不惬意,晋王忽然又生出个念头来:或有法子让他二人帮自己做事,又不抢风头的。
老九似有感应,忽然瞥来一眼,“四哥,那冷泉究竟出了何事?可是今年的泠泉酿就没了?”
泠泉酿可是这皇家园林每年特贡到大内的宴饮。若是今年少了,往后几年便有要断贡的危机。
提到此处,晋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能是雨水不够,那冷泉,大抵是枯了。”
“可我早先去湖边逛了逛,那长宁湖水未有变化,湖边的花草仍旧生的极好。”九皇子道:“父皇喜欢此地,常春真人也曾说此处极具灵气。难道真的是此地有灵,即便泉水干涸,也不影响花草盛放?”
“你们年岁尚轻,有些事并不清楚。”晋王道,“早年间,那湖心岛还出过些怪事。乌衣卫将里头围起来不许登岸,再后来多年都无人去过。今次不是为着调查冷泉干涸之事,也不会派人上岛。”
他说着又生起气来,“这群只知动手的蛮人,竟要我亲自问起才肯上报。我现在只怕被父皇知道……莫被降罪才好。”
九皇子随意笑笑,又摇起纸扇。“那便了结,不要惊动便是。”
七皇子也与他宽心,“今日算是正式扎营住寨,少不了又要大醉一场。明日开猎回来,父皇必要细问祭台如何。算算日子,到游湖赏景应当还需些时候,四哥抓紧处置了就是。”
这二人话里话外摆明了是要袖手旁观。晋王只好将刚才的想法默默抛去了脑后。
再有几杯下肚,侍卫报说前头的筵席将开,请四位主子一同回去。
皇子们行至半路,正遇了汇报冷泉之事的小将。
晋王在马上气得大骂:“进去了没出来就再派一个进去,难道这也要本王来教!”说完一脚踹在那小将肩头,“十足的蠢货!再处置不好,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
九皇子闲闲坐马,朝长宁湖的方向望了一眼,“越听越觉得此事有趣,四哥不如带我们同去瞧瞧?”
重重营帐之后,有一处明光大盛,歌舞喧闹正如海浪袭来,前头的筵席显然已经要开始了。
晋王忙笑道:“开筵若是不到,父皇迟些问起来恐遭责备。这冷泉并非什么大事,不如等筵席罢了再去,届时咱们只作游湖醒酒,倒也合适。”
七九两人点头应允,良王轻轻挑眉,跟着扯了扯嘴角。四人便并驾齐驱,飞奔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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