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子迟疑片刻,跪了下来:“奴才不敢妄言。”
“朕若准你‘妄言’呢?”陆离追问。
小钟子抬起头来:“奴才以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皇上应当免了念姑姑的死罪。”
“朕若是不肯呢?”陆离继续追问。
小钟子的神色依然平淡:“皇上是天下之主,生杀予夺,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陆离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是你要知道,朕若不许人再进地牢,用不了三五天,里面的人就活不成了。当然,如果他们自相残杀、生食人肉,或许还会活得久一点,你怎么看?”
“皇上既生雷霆之怒,必定是奴才们罪有应得,奴才不敢多言。”小钟子态度恭谨,言语周全,竟是一幅不卑不亢的态度。
小路子冷哼一声,抬脚踹在他的肩上:“你的嘴巴倒是伶俐!看样子,你对念姑姑的忠心也不过尔尔!既然这样,你就把先前跟着那刁妇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桩一件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
“念姑姑并未做过任何错事。”小钟子沉声道。
“你还嘴硬?给我掌嘴!”小路子恼了。
陆离沉声喝住,冷笑道:“掌嘴又有何益?这一阵子咱们抓到的人也不少,你见哪一个肯招了?”
小路子迟疑道:“不如请段公子来?他审问犯人很有一套,上次映月池的事,就是他审出来的。”
陆离苦笑着,摇了摇头。
映月池的事,哪里是“审”出来的?分明是段然早已认定了念姑姑是主使,抓到那几个小太监之后随便弄了一份口供栽赃的!
这也是陆离最为头疼的一件事——凡是在替念姑姑做事的,不论宫女还是太监、不论性情温顺还是桀骜,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嘴巴够紧,宁死不招!
这个小钟子显然也并不例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幸好,陆离把他带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审问什么。
他叫人把小钟子带到一处空置的宫殿里,关着。
然后便揭过了这件事。
小路子有些不解,便追着他问:“小钟子若是什么都不做,咱们真的要把念姑姑他们饿死在地牢里吗?”
陆离冷笑:“你猜一下,念姑姑会不会当真饿死在地牢里?”
小路子不敢回答。
陆离自己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他就是莫名地相信,那女人不会死的。
在地牢里虽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但仅凭他刚刚注意到的几个小细节,已经足够确定地牢里有鬼了。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然后再跟着那条“蛇”,找到更大的“洞”。
虽然艰难,但陆离已经隐隐地看到了某种希望,这让他沉郁多日的心重新又雀跃了起来。
同时,他不免又生出了新的担忧。
昨日桌上的那篇祭文果然被拿走了。他不知道阿鸢有没有看到,更不知道她能不能从那些冰冷的文字之中,体会到他的言外之意。
他希望她能懂,当然就更加害怕她不懂。
她若是不懂,这会儿一定既愤怒又伤心吧?
但愿她平安无事——这是陆离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她伤心生气,他希望她平安出来之后,打他、骂他、罚他……只要还有重逢的那一日,怎样都是好的。
“皇上,良嫔娘娘来了。”门口的小太监忽然喊了一声。
陆离拧紧了眉头。
小路子立刻快步走了出去,拦住了门口:“皇上政务繁忙,良嫔娘娘请回吧。”
良嫔站着不肯走。
小路子只得补充道:“娘娘每日差人送来的点心饮食,皇上都吃过的,只是这两日确实繁忙——皇上说了,等改日得空,一定去娘娘宫里说话。”
良嫔低下头,小心地道:“本宫今日来求见皇上,是因为父亲传话过来,说是有了太后的消息。”
陆离立刻开门走了出来:“什么消息?京兆尹为什么不来禀报朕,却要大费周章地传信给你?”
良嫔的神色有些慌乱,随后又抬起头来,绽开了笑容:“奴婢听闻皇上爱吃甜的,今日特地做了甜甜的太师饼,请皇上品尝。”
“不必了。你若真有太后的消息,比一车子太师饼都让朕高兴。”陆离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良嫔拢了一下斗篷,怯生生地问:“皇上,外面冷,可否恩准臣妾到殿中详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