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忙紧张地伸手托住她的后背,生怕她脚下踩空了。
二殿下扑到苏轻鸢的脚边,急道:“太后娘娘,出主意送我三弟进宫的是您的母亲,把您跟皇上的孩子偷出来交给小人带回神雀的也是您的母亲,撺掇小人招兵买马打回京城的还是您的母亲!您要治小人的罪,却放过罪魁,小人不服!”
苏轻鸢把玩着儿子的小手指,笑容浅淡:“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反贼破城之后,太后娘娘已经殉难,葬于皇陵后山了,你不知道吗?我是吏部员外郎令家的女儿,跟苏家没有半分关系!”
二殿下瞪着眼睛,看她睁眼说瞎话。
苏轻鸢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反贼苏翊已经伏诛,其妻林氏——也就是被称作‘念姑姑’的那个老宫女——也已触柱身亡,苏家如今只剩一个苏清嘉还在苟延残喘了,这就是谋逆的下场,你懂吗?”
“死……死了?”二殿下脸色惨白。
陆离沉声道:“对,该死的都死了。苏家赫赫扬扬数百年,一旦沾了一个‘反’字,就不会再有活路。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活下去?”
二殿下终于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立时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连趴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跪伏在地上的众长老战战兢兢,有心求情,又不敢。
陆离向众人环视了一圈,沉声道:“杀掉此贼,你们还有活路。”
“皇……您真的是当朝皇上?”族长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问。
陆离冷哼一声:“神雀曾经有过复国的机会,是你们自己放弃了。现在,给你一点时间,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二殿下他……”族长依旧有些不甘。
苏轻鸢眯起眼睛瞅着他:“恕本宫插一句嘴——神雀二十年前便已经亡国,哪里还有什么‘二殿下’?”
族长打了个寒颤,忙道:“是,是……没有二殿下,此贼劫持皇子,冒犯皇上,意图谋反——罪不容诛!”
“那就杀了吧。”陆离淡淡道。
顾凌霄应了一声,即刻便要上前动手,苏轻鸢却叫住了他,顺手拿过他手中的长刀递给了族长。
族长吓得一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将长刀插进了二殿下的后心。
“便宜他了!”苏轻鸢冷笑。
族长跌坐在地上浑身发颤,四肢齐抽筋。
陆离伸手搂过苏轻鸢,转身便走。
族长忙撑起身子,踉跄着追了上来:“您……您当真是当朝皇帝?”
陆离站定,微笑:“是与不是,还重要吗?你们的‘二殿下’已经死了,你亲手杀的。”
族长跌坐在地,呆若木鸡。
“罢了,别吓他了。”苏轻鸢笑劝道。
陆离答应了一声,走到殿中坐了下来:“先前对你们隐瞒身份,是因为不太有这个必要,也是因为不清楚你们的根底,在孩子找到之前不敢冒险。如今既然顾统领说漏了,朕倒也不怕你们知道。”
族长定了定神,忙带着众长老和不明真相的家人以及侍卫们拜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二殿下手底下的人最初是不愿跪的,但金甲将士一出手,几下子就把他们打趴下了,他们不跪也得跪。
等他们行完了礼,陆离便沉声道:“二十年前神雀之事,朕已经细细查过卷宗。虽有西梁从中作梗,但当时的国主首鼠两端,通敌卖国也是事实。当时适逢天下流言四起,慈航国师未能尽责,反倒推波助澜,致使南越一度风雨飘摇。——因此,当时朝廷雷厉风行,严惩神雀国主,并不算冤枉了你们。”
族长和众长老只得称“是”。
陆离略一沉吟,又道:“虽则如此,父皇当初的本意却不是让神雀从此一蹶不振。百姓无辜受累,过了这些年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也已够了。”
族长惊喜地抬起了头:“皇上的意思是——”
陆离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神雀可以挺直腰杆站起来,却不再需要一个作威作福的国主。自即日起,可恢复‘神雀’国号,一切权责照旧。至于国中诸事,由族长与众长老共同商办,不必另起炉灶。”
众长老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决定十分新奇。
乍听上去,似乎是陆离不想费心,叫他们照着从前处理族中事务的法子来办事;细细想来,眼下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他们苦等了二十年的复国之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陆离向族长看了一眼,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毕子昌。”
族长忙重新跪了下来。
陆离看着他,神情有些冷:“你身为一族之长,优柔寡断,糊里糊涂,极易受人蒙蔽。今后遇事要多听众长老之议,不可自专。”
族长惶恐不已,忙叩头称“是”。
陆离伸手扶了他起来,叹道:“顾念旧情、忠于旧主,是你优柔寡断之源,却也是你重情重义之处。盼你今后不忘初心,时时记着神雀百姓,莫要让朕失望。敕文和大印待朕回京之后会着驿马送来,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族长感愧不已,不住地擦泪。
陆离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朕与皇后只怕还要到你府上叨扰一宿,还望你莫要嫌烦。”
族长老脸一红,连称“惶恐”。
陆离说完这番话,立刻迫不及待地凑到苏轻鸢的身旁,将她怀中的襁褓接了过来。
苏轻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