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能强迫她一直疯疯癫癫的,什么也不想……
许久之后,陆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去跟礼部说,那几个女人不必送进来了。”
“别说这么幼稚的话。”苏轻鸢垂下眼睑。
陆离掀开被角钻了进来,拥住她的身子:“阿鸢,我先前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充实后宫是朝臣们一直在嚷嚷的事,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想着用她们来掩人耳目,不是让她们来给你添堵的。你不用担心朝臣那边,我还顶得住。”
“你若顶得住,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这件事。”苏轻鸢淡淡道。
陆离抿了抿唇角。
苏轻鸢看着帐顶,沉声道:“既然选定了,就送进来吧。你现在根基未稳,没道理因为我的任性,又去跟朝臣们磨牙。我今日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威胁你为我空置六宫——我还没那么不懂事。”
“我宁愿你是在威胁我。”陆离苦笑道。
苏轻鸢推开他的手:“我累了,你出去吧。”
“阿鸢,你还是要推开我!”陆离急了。
苏轻鸢缓缓摇头:“也罢……这件事不急,等你厌倦之后再提也是一样的。以后我会称病不出门,你的嫔妃进宫之后,也不必来见我。”
“你还是觉得我会厌倦你?”陆离万分无奈。
苏轻鸢涩涩地笑了笑:“当我没说吧。这会儿我是真的累了。”
“你睡你的,我陪着你。”陆离依然放心不下,便不肯走。
这时,落霞忽然在窗外禀道:“余太医又送了些药材过来,已经熬上了。娘娘这会儿身上还好吗?”
苏轻鸢没有答话,陆离又慌了起来:“阿鸢,你今日……到底怎么样?太医是怎么说的?”
苏轻鸢闷声反问:“如果我保不住这个孩子,你还会这样待我吗?”
陆离拥着她,许久不语。
苏轻鸢自嘲地笑了笑,再不多言。
许久之后,陆离长长地叹了一声:“都是我自作孽……阿鸢,你如今是一点也不信我了,是不是?”
苏轻鸢没有答话。
倒也不是完全不信他,只是……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了。
从她意识到自己需要用心计、用手段去讨好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他了。
即使有些疤痕已经结痂、有些误会已经消除,她也回不去了。
苏轻鸢无比羡慕如今的静敏郡主。
从前,她和静敏郡主也算是志同道合——一对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姑娘,互相看不顺眼却又互相引为知己,咋咋呼呼走到哪儿都能惹起一阵鸡飞狗跳……
可是如今,她不再是从前的苏轻鸢,静敏郡主却仍是从前的静敏郡主。
如果陆离喜欢的是那样的姑娘,静敏郡主取代她就只是迟早的事。
或许,现在已经取代了吧?
如今他还肯哄她,不过是因为放不下过去的一点执念而已,至多算是出于愧疚,不会再有别的了。
自古以来,哪位帝王会不追求千秋万世的声名?陆离是皇帝,他不会允许一个注定被人诟病的污点存在。迟早有一天,她和那些往事,都会被他悄悄地抹杀掉,再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今日映月池之事,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宫中人多眼杂,毁掉一座亭台是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这件事即便不是他授意,至少也是他默许的。
至于落霞、段然……这几个人,哪个不是他的心腹?
苏轻鸢知道自己应该装糊涂的。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怕哪天自己无声无息地死了,对方还在沾沾自喜地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真是一种难捱的煎熬。
陆离一直在看着苏轻鸢,见她深锁着眉头,他便知道她的心里还在想着一些事。
可是,他不敢问。
这时,落霞又在外面敲了敲窗棂:“娘娘,念姑姑熬了些压惊安神的汤,亲自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喝一点?”
“不要,让她走!”苏轻鸢立刻坐了起来。
陆离见她坐不稳,忙伸手扶住她:“小心!”
窗外传来了念姑姑的声音:“太后此刻是否觉得下腹坠痛、心慌不安?”
“没有!我好得很!纵然不好也有太医调治,你算什么东西!”苏轻鸢用力拍打着被角,暴躁地嚷着。
陆离一面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一面小心地劝道:“阿鸢,念姑姑是为你好,何况……这些有年纪的前辈们,办法总会多一些。”
苏轻鸢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陆离见她还肯安静,便向外面叫了一声,让落霞和念姑姑进来了。
苏轻鸢盯着陆离,冷声道:“她几次三番劝我打掉孩子,你竟然还敢让我喝她送来的汤……也真是心大。”
只不知道是真的心大,还是别有用心呢?
苏轻鸢冷笑着,向念姑姑伸出了手:“拿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