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庭院有一片池塘,池边种着各式色彩鲜艳的花草,日落时分霞映澄塘,兰香馥郁,陶采薇眯着眼叹了一番:
“秋高叶黄景色好,人懒贪闲吃饭香。”
正在一旁添茶的崔鸿雪动作一滞,随后继续添茶倒水,正好撞上陶采薇过来端茶的手。
那人却回过头来问他:“你觉得我作的诗如何?”
崔鸿雪望了眼此暗香疏影的庭院被提名为——元宝院,点头道:“甚好。”
他收回指尖,略有些不自然,却见她若无其事,只怕还不通男女之情。
之后怕是得找机会提醒她,不要再像之前那样说话了,那些调戏之言幸亏只是被他听到,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她必会吃亏。
这时安青过来请道:“小姐,老爷夫人那边传话来,晚上一起吃饭。”
陶采薇点点头,挥挥手让安青下去,随即又想起来自己晚上想穿的一套鹅黄色衣裙,便指使崔波过去找。
以往安青虽随意使唤他,但从不让他靠近陶采薇的衣橱等地,他自不会去靠近,此时她已经发号施令,他不敢不从,怕她又闹起来整他一顿。
便只好去她衣橱里翻找她要的那套衣裙。
到了跟前,他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去,看着那一片花花绿绿的柔软织物,带着一股他说不上来的香气,以往听人说起过,女儿家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一股香气,与花香、木香都不同,叫作体香。
这股气味直冲脑门,他把手伸了下去,往里捞了捞,冲着那抹鹅黄颜色就去了,却捞出一根鹅黄色肚兜来,他急急忙忙扔下,又觉不妥,又捞起来叠整齐了再放回去。
却始终找不见她要的那件衣裙,又见此处环钗并叠,衣裙缠绕,想是被她自己胡乱搅了一通,安青又来不及给她收拾。
他叹了口气,索性帮她收拾起来,直到安青进来,见他头埋在衣橱里,翻来翻去,当即骂道:“你在做什么?”
崔鸿雪茫然抬头:“我在帮她找衣服啊。”却见那件陶采薇要的鹅黄色衣裙正挂在安青手臂上。
他指着那件衣裙愣愣道:“我就是在找它。”
安青狐疑地瞅了他两眼,道:“哦,那你给小姐送去吧。”
崔鸿雪接过衣裙,往外走去,离了安青视线范围,才放松下来,脸红了一片。
他终是没在女子衣裙中间打过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
陶采薇换上衣裙,略有不满,向他嗔道:“为何不把成套的内衣一并拿来,害我穿的都不成套。”
崔鸿雪想到那件鹅黄色的肚兜,想必与她身上的是成套的,顿时红了耳尖。
“你……你最好不要在男子跟前提及这些东西,不妥。”
陶采薇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我自不会在旁人面前提起,可你是我的人,为何不能提。”
见他脸有些红,她还往他脸上摸了两把:“没发烧啊。”
崔鸿雪被她的动作一惊,连连退后:“男女授受不亲!”
陶采薇挥了挥手,无奈道:“都说了你是我的人了,你浑身上下都属于我,我凭什么不能摸。”
崔鸿雪无奈跟着她到了正堂——富贵堂上和家人吃饭。
他曾在杨濮存的宴会上见到过她的家人,此时他们看起来倒是比当时机灵不少。
那陶富贵一脸笑嘻嘻的,面相倒真有几分富贵模样,坐在主位上活像一尊弥勒佛,慈眉善目的招呼女儿过去。
“嘿嘿,闺女过来坐,哟,你身后这位是?”
陶采薇将崔鸿雪拉到身前,非按着他给陶富贵磕头:“他叫崔波,是我新买的仆人,小夏总说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我索性给她找个男属下来。”
陶采薇那里没有要仆人动不动磕头下跪的习惯,不过晚辈跪长辈是应该的,既然到了跟前了,崔波最好是向她爹磕个头。
不说他了,她也是经常向老祖宗磕头的呢。
她摸着崔波的头:“磕吧,可有你的好处呢,像我天天在祠堂向老祖宗磕头,老祖宗果真就保佑我多福多财呢。”
陶金银被她这话梗得不行,连忙把崔波拉起来,让他别拜了:“你这是在咒你老父亲!”
一边陶太太符秀兰打着圆场:“女儿夸你有福气呢,你还跟她生气。”
陶金银也闹腾着过来了,屁股往几上一坐,抱怨自己读书读得头疼脑热,浑身不爽。
陶采薇又过去打他:“咱们全家就指望你一个人上进了,你还不快好好读书去,当心连个秀才也考不上。”隔壁村的十三岁就是秀才了,她哥今年都十八了,还没上过考场!
陶金银捂着脑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妹妹,你别打了。”
崔鸿雪沉默侍立在一旁,弱小、可怜又卑微,心里哀叹,他是如何沦落到这不成体统的一家人手里的。
一顿饭吃下来,按他以前的规矩说,那叫全无规矩。
可他冷眼一看,一桌四人确是肆意快活,无话不谈,酒正酣时,一家人行起酒令来。
崔鸿雪更是巴不得捂起耳朵来,以免被带跑偏了。
符秀兰念叨:“咱们闺女争气,家里的事情还多亏你周全了。”
陶采薇倒在母亲怀里,搂住她的腰:“母亲说什么呢,女儿再聪明也是你们教导出来的,合该为家里分忧。”
陶金银听闻此言,摸了摸鼻子,又饮了一杯酒。
天色渐晚,父母二人搀扶着回去休息,陶金银也不知游荡到哪儿去了,陶采薇转而靠到崔鸿雪身上。
他正想推开她,却见她口中喊着:“安青,扶我回去。”他便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