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遐从他怀里跳出,打了个哈欠,“好吧,我先去睡会儿,醒过来要看到你。”
晏伽站在外面,目送着顾年遐走进草庐,顺手下了个结界,转过身朝瀑布走去:“师姐,来这边,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偷闲草庐后面有条小瀑布,飞流湍急,底下是激流终年不歇的石潭。石潭中央有块天生奇异的怪石,能站人还绰绰有余,瀑布落下时如惊雷轰鸣,若站在石头上讲话,则周围一尺外,丝毫不可闻声。
晏伽纵身跃上潭石,将手放上心口,稍加法力,竟从那处掏出一朵八瓣莲花。林惟竹一眼认出那东西,说道:“这是乐掌门的法宝心莲?我还是第一次见。”
“师尊仙去前,将她所有的东西都传给了我。”晏伽语气有些低落,“三年前也是这个东西暂护了我肉身,要不然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我早碎得铲都铲不起来了。”
心莲是历代掌门传下来的法宝,据说是某一任掌门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水潭中摘下,练成了如今这盏小巧玲珑的洞天。不过虽然越陵山的每样法宝都有其来历可考,但大部分应该都是瞎编的,所谓法宝者可遇不可求,机缘之下,才能得其法门。
晏伽带着另外三人踏入心莲,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洞天内有莲蕊千朵,众人分坐在花托之上,只觉得周身一股幽香不褪。
“你去查了学宫?”苏获惊讶道,“自从钧儿决定越陵山不再收徒,那些灵修的确都往学宫去了,据说这几年越发声势浩大,许多仙门都想方设法将弟子送进去听学。”
“学宫里用秘法召来的脏东西,我们也听说过。”林惟竹双手拇指和中指捻着,搭在膝盖上,“我用天眼看过那种仙宠,外头法力充沛,但里面藏着的东西肯定不对劲。”
晏伽斜斜靠在身后的莲蕊上:“这次回来,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七年前青崖口一战,那些来自山里的东西,又出来了。”
“怎么可能?”林惟竹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那个结界又破了?”
“不可能,我们都不知道那结界在何处,旁人更不可能知道。”苏获说,“而且你应该也记得上一次结界破开之后,仅仅半天不到,那些邪秽就已经涌到越陵山了,哪里还容得下我们如此闲暇?”
几人都有些沉默,七年前那一战,对存活下来的所有人而言都是噩梦,他们甚至用了许多年才慢慢开始淡忘那些鲜血、死亡和分离。晏伽、苏获和林惟竹都在那场大战中失去了自己的恩师,直到今日,都是他们心中一道无法拔除的刺。
杀不尽的邪物如乌黑蝗群般涌来,铺天盖地压向越陵山每个角落,人族灵修以血肉之躯阻挡,但终有法力与精力都耗尽之时。那些邪物硬生生将整座山门拖入精疲力尽的战事当中,再趁着他们疲惫恍惚之际,一击毙命。
晏伽点头:“但是眼下所有异状的共同所指,便是不周山之后的东西。结界确实没有破,但不代表它不会在来日的某一刻突然破掉。”
“需要我们怎么做?”凌绡问。
晏伽道:“得麻烦师姐将我还活着的事尽力压一压,越少人知道、知道得越晚越好,至少得撑到钧儿回来的时候。”
“我明白了。”凌绡点头,“那几个凌绝宗的杂碎都已经关起来了,有吃有喝地供着,也不怕他们不老实。至于钧儿,要不要我灵音传信帮你叫他回来?”
“不用。”晏伽说,“事急生变,我怕他路上匆匆忙忙出什么事,等他回来自己知道便好。”
“师兄,那个有着狼王血脉的狼族,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回来?”林惟竹问道,“此事也一应得瞒着仙道,否则他们一定会生事。”
晏伽疑道:“为什么?顾氏跟他们又有什么恩怨了?”
凌绡正襟危坐,看着晏伽,眉间不甚舒展:“三年前你‘死’后,仙盟大会尚到尾声,仙道各家都还没有离开越陵山的时候,忽然有一头白狼闯了山门,大闹一场,最后被钧儿联手三清门主与展宗主才制服。仙道那时物议如沸,不肯放过那头白狼,非要置之死地不可。”
晏伽宛若当头喝棒,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怔怔地看了看一边的林惟竹和苏获,见他二人也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
“三年前闯山门的那头白狼,是北境狼族?”晏伽不可思议道,“是不是顾氏少主,顾年遐?”
“寻常白狼即便修成精怪,也不会有那种法天象地的本事,又凶残好斗,发狠时的模样十分恐怖,是魔族没错。”苏获说,“不过我不记得那只白狼额上也有狼王印记,而且顾年遐这个名字,也没听说过。”
晏伽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应当也不会是顾年遐,况且他三年前才刚刚化形,十三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平白无故来越陵山闹什么?
但他心中还是隐有不安,纵然这件事九成不会和顾年遐有关,但凡事皆有万一,他等会儿还是得回去问顾年遐,至少要问明白,三年前那只大闹越陵山的狼族是怎么回事。
“难怪这一路我都听人说,最好不要让那些灵修知道年年是白狼一族。”晏伽低声说,“原来当年仙道众家都看到了那只白狼,自然对顾氏有敌意。”
林惟竹说道:“不过那只白狼最后并未真的害人性命,被小怀钧、展大哥还有小树带走了,虽然仙道那些老头子还嚷嚷了好一阵子,非要我们交出那白狼尸身,小怀钧到底也没理过。”
也就是说,那头白狼最后下场如何了,只有这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