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这个时候还有太监过来,面上一脸急色。见焦清也在,面上先是一紧,复又大喜,忙过去对他耳语几?句。
焦清本就为殿下的事心烦,听了这个,更加不乐。但又不能?瞒着圣人,这也是大事。于是焦清对小太监使了使眼色,自己近前回话?。小太监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愿意来报信。进宫这么多?年,这回热闹还是头一次见到。
大臣们在殿上打起来了!
焦清拦住想要离开的圣人,在皇帝疑惑的目光下,低眉回话?,“禀圣人,群臣在殿上斗殴,已经见血了。”焦清陈述的时候可没为这些官员说一句好?话?,仅凭这个,事后就能?各个儿发落,降职罚俸都是轻的。
圣人本来还在心焦,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了。不单圣人,就连两位阁老也愣住了。这都什么事儿?本朝还未听说过有大臣在朝上公然?斗殴。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跟了圣人几?十年的焦清,两位阁老还以?为他是拿这个在逗乐子?呢。
“怎么回事?”圣人到底把身子?转了过来,只是脸色和语气都不怎么好?。两位阁老也是,没想到只不在一天,这些人就能?闹出?幺蛾子?来。等等?三王不是在场?还有些宗室也在朝上,怎么也不拦着些?就看他们打起来?!
三王不是不想拦,而?是压根儿拦不住……
焦清很快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圣人和两位阁老在后殿议事的时候,前殿诸位大臣也在议事,总不能?干候着不是?三王便让再议议李巡抚的事,说不定等圣人出?来的时候,群臣已经能?拿出?个章程来。
三王的想法是很好?的,可议着议着,事情就变了味儿。从?李巡抚要怎么杀,变成李巡抚该不该杀。李巡抚毕竟是有政绩的一方大员,若是这回从?轻发落,就等于其他人也有了一条活路。
这样想的官员不少,但没一个人敢当着圣人的面提出?来。圣人不在,便有官员试探着说了句。这下可是炸了锅,有想让李巡抚活的,自然?也有恨不得除之而?欲快的。
两方人马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反正圣人没在,便逐渐由口头辩论发展为肢体接触。
“你是同党!”
“你没人情!”
不知哪一个掏出?笏板冲了上去,有几?位尚书也是有年纪的人,一见这个架势,年轻的扶着年老的先避到一旁,等再回头欲主持局面,发现已经是笏板满天飞了。
三王苦劝不住,还差点儿被笏板砸了头,只能?派人去请圣人。
焦清回完话?,并不去看圣人。他知道,圣人现在的脸色必然?十分难看。
圣人深吸一口气,秦阁老忙劝道,“陛下保重圣体。”
只听圣人问道,“介绶,你们兄弟在母亲面前会打作?一团吗?”秦阁老的母亲今年八十有一,仍然?健在。秦阁老有一个同母弟和异母弟,兄弟三人在太夫人面前一向和睦,从?没红过脸。
秦阁老一时不明其意,只能?答,“回陛下,臣等兄弟不曾这般。”秦阁老的两个兄弟都只堪堪做到五品,哪里来的底气和首辅闹别?扭。
白阁老却是明白了圣人的意思,心里轻叹一声?。
于是圣人对焦清道,“摆驾殿前,朕要看看自己的臣子?们,是怎么在君父面前打起来的。”细说起来,如今的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圣人亲自提拔起来的,在圣人面前,可不就是如父子?一般?
焦清连忙扶着圣人向殿前走去,两位阁老对视一眼,也忙跟在身后。
越靠近前殿,百官斗殴之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几?声?呵斥,比那?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焦清眼见十分不像话?,在圣人踏入殿前的一刻高声?道,“陛下驾临!”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焦清话?音刚落,就见混乱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文武百官按照各自的站位站得笔直,个个儿低眉顺目。
要不是身上歪歪扭扭的公服,还有散落一地的笏板,乍一看上去,还真是一殿雅静模样。
圣人的一只靴子?踏入前殿,满朝文武齐身跪倒,“拜见陛下!”几?位还算年轻的尚书扶着几?位老大人连忙站回队列之中,也跟着跪了下去,口称万岁。
秦阁老和白阁老也在这时快步下了丹陛,站在所有大臣最前列。
圣人的另一只脚踏入前殿,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群臣心内惶恐,三王也一同跪下,“儿臣无能?,请父皇降罪!”头一回襄理便出?了群臣斗殴的大事,确是不能?推脱的。
圣人沉着脸不说话?,半晌才道,“李氏的事已有定论,让秦阁老与白阁老说与你们听。”圣人这是同意了白阁老的提议。
满朝文武道,“谨遵圣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先前笏板横飞的模样。
说完这句,圣人便起身,往钟粹宫看孩子?去了。
底下一众文武止不住疑惑,圣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刻也坐不住似的,身上不大好??没看出?来啊……
三王见父亲离开,也赶忙跟了上去,这朝堂可真是一刻也不好?待,差点儿就挂彩了。
不管群臣怎么臆想,秦阁老与白阁老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对李巡抚的处置。
李袤卿赐自尽,家人削籍为民,家产抄没充公。当然?盐务上的事还要继续查,李巡抚说是自己办下的这个案子?,可有些事就算他能?管,但也不会亲自去办。
一个月后,轰动一时的两淮盐引案,以?一位巡抚自尽,两名知府问斩,六个地方官抄家流放,十三名盐道上的官员夺职的结果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