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亦安按照往日的时辰去给陆氏请安,发现嫡母也?已经穿戴齐整,预备着带女儿们?去给顾老夫人请安。
姨娘是没有资格给顾老夫人请安的,晨昏定省自然也?没姨娘的份儿。吴姨娘照旧养病,她的请安陆氏一贯是免了的。让苏姨娘和江姨娘回?各自的院子之?后,陆氏便带着一群儿女去明德堂给婆婆请安。
明德堂里也?是辰时三刻之?前的请安时辰,尚仁和亦真早早就在了,见陆氏来了,先向她请安。
白阁老最近赋闲在家,看到众儿孙来给自己请安,心?中顿时被天伦之?乐四个字填满,不由又想起之?前的事来,若无意外,他也?该在今年五月后上表乞骸骨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那封信让圣人看见了。想到这里,白阁老不由多看了亦安一眼,孙女儿的字被圣人赞过。那日后,圣人还?私下里对他说过。“这样一笔字,便是点?个榜眼,也?是足以服众的。”
亦安跟着陆氏行云流水地给祖父、祖母请安,老太太笑呵呵叫起,问?完大儿媳后又问?彭氏,可谓一碗水端平。
“孩子们?年轻,也?不必日日往我这里跑,五日来一回?便可以了。白日里也?能过来陪我说话,不必拘泥于时辰。”顾老夫人的意思是,正经的请安五日一回?便可,其?余日子可以不按请安的时辰来。
“便是午时过来又如何,正好能陪我用午膳。”顾老夫人在儿媳、孙女面前一向是随和的,从未有过面上变色的情?况。
陆氏笑着打趣道,“那岂不是偏了娘的份例?”惹得顾老夫人笑起来,彭氏虽也?跟着笑,但总添了三分不自然。
众人在明德堂说笑一阵散去,陆氏便带着亦安几人回?西院去。
绿漪和绿澜商议了今日要找郑妈妈说话,却因一时没有理完亦安的衣裳、首饰,而决定到午膳过后再去。
谁知这午膳也?吃出一肚子气来。
“这是给我们?姑娘的?”绿澜看着食盒里的白粳米,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星子来。她们?姑娘甚么?时候吃过白粳米?往常都是碧粳米,再不然就是鸭血糯,再没有和府里下人吃一碗米的时候!
白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就算是府里的小厮、丫鬟,最不济也?是顿顿有个肉菜的。
大厨房里来送午膳的婆子满脸堆笑,“咱们?怎么?敢慢待姑娘?这确是姑娘们?的份例……”也?就是说,每个姑娘都是一样的。
“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也?是一样?”绿澜皱着眉头问?道。
婆子依旧堆笑道,“正是呢,几位姑娘都一样的。若想要换别的米,是要各院自己出份例添的。”彭氏管家的时候,每个姑娘的月例银子都是二两,嫡庶一样。可她自家拿出银子贴补女儿,任谁也?不能说句不是。亦婵纵然吃用上高出别打的姐妹一层,也?是彭氏自己的嫁妆银子。
这也?不能说彭氏苛待庶女,二两银子的月例,是单给姑娘们?零花的,并不算在衣裳、首饰里。不过要添置份例之?外的物件儿,就要额外花银子了。比如新奇的胭脂水粉、簪环衣履等。
整个府里,也?就是白阁老和顾老夫人两人能日日用碧粳米,还?有圣人御赐的御田红粳米,别名胭脂红。
绿澜服侍亦安这几年,还?从未见过厨房给她家姑娘上过白粳米,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还?是亦安出言拦了,“行了,姑娘们?都吃的白粳米,怎么?偏就我吃不得?”这话不重,却让绿澜回?过神来,她这样做确实显得有些不合适,姑娘刚回?来,若她说不该给姑娘用这样的米,岂不是在说三夫人管家不力?可老夫人都没说过这话!
顾老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三儿媳像大儿媳那样待自家庶女明显不现实,不是谁都有陆氏那样的家底。即便是这些衣食小物上争到了,那往后的婚嫁呢?难道她还?能越过三房发嫁几个孙女儿?还?是在彭氏没有过错的情?况下。毕竟是自己一手捧起来的儿媳,不为她考虑,就算是为自己的脸面着想,顾老夫人都不会拿她怎么?样。
所?幸大面儿上还?过得去,带出去交际也?能说是阁老的孙女。白家女孩儿多,也?不指望个个都能嫁得多么?好。往前数两代,还?有阁老的女儿嫁给七品推官做妻子的,这又找谁说理去?
亦安缓了神色,对那婆子笑道,“劳你走?这一趟,又是我用的第一顿膳,绿澜,取五十钱赏给她。”严格来说昨天在明德堂吃的并不算是第一顿膳,那是聚餐。在碧云馆这里,才算是第一顿。
那婆子受宠若惊,“怎么?敢接姑娘的赏?”婆子心?里暗道,五姑娘看着出手大方,难道还?真应了府里的话?大夫人格外看重五姑娘不成?时下嫡母把庶女当嫡女养得,满京城或许能挑出一打儿来,但像陆氏这样待庶女的,绝对是头一份儿了。
亦安深知在大宅门里生存的技巧,这种时候指责传菜的婆子没什么?用,纵婆子被罚了月钱,她却落不到好处,反而会在大厨房落个苛待下人的名声?。要闹找三夫人说理去啊,规矩是她定的,为难做下人的有什么?意思?
白家虽不是那些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争这些外物。杜姨娘、石姨娘为什么?这么?老实,不全是因为彭氏和白成理感?情?深厚,两人插不进?去的缘故。更因为两人女儿日后的婚事还?要指望彭氏操办,老太太现在是万事不管,全交给儿媳料理。彭氏掌家这几年,可攒下不少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