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陆氏端起茶盅微抿一口,对着白亦宁道,:“莫要拿你几个姐妹寻乐,让真姐儿她们自己先挑合意的。”只是合意的未必就是合适的,陆氏让亦安几人自己挑,她最后还是要把关的。
白亦宁放下簪子就到陆氏面前撒娇,“娘怎么能这么说我,明明大姐姐、五妹妹和六妹妹戴着都很合适的。”白亦安三人这会儿才站在妆匣前,细细打量起里面的首饰来。
陆氏善持家,和白父成婚后便打理家计,外任的应天又是富庶之乡,纵是不搜刮民财,这几年置办下来的产业也足够可观。因此陆氏的妆匣塞得满满的,且都是好首饰。光红宝石头面,足足铺满了一整层。
能被放进妆匣的首饰自然都是精品,方才白亦宁挑出的三支簪子哪一个都价值不菲。
陆氏笑着用指腹点点白亦宁的额头,“你个鬼机灵,亦真年长,戴那支羊脂玉簪正相宜,珠簪给亦和正好。错金簪太素了些,赴宴去该打扮得庄重些才是。”白亦安年纪不上不下,压不住羊脂玉簪,更不用说玉簪下面还缀着用各色宝石做成的流苏,过于华贵。而白亦真又最年长,那珠簪上的珍珠虽然层层叠叠,霎是好看,却显不出白亦真的年纪来。白亦和年纪小,戴错金簪过于素净。
白亦安手里正拿着那支素净的错金银簪,细细端详。虽然陆氏说这支簪子太素净,但白亦安一眼就被吸引了。这多赖白亦宁的巧手,不然一堆富丽堂皇的首饰里,要择出这么一支素净的簪子来,还真是不容易。
簪子整体像个书签似的,正面用金线细细勾勒出了高山流水的景象。白亦安翻过背面,最顶上镶嵌着一枚圆润的祖母绿宝石。
背面还用金线描出一幅字——高山流水自依然。
这支簪子能被陆氏收进寻常不示人的妆匣里自有原因,它是陆氏父亲在其开蒙后不久送给女儿的,最开始的用途并不是做插戴,而是陆父让女儿做书签用的。
那句“高山流水自依然”就是陆望对女儿最朴素的祝愿,可以说是意义不凡。
这样的首饰在妆匣里并不少见,陆氏幼时的生辰礼,及笄时的及笄礼,都被陆氏放进了妆匣里。即便是现在,陆氏已经做了当家主母快十年,陆父每年还给女儿送生辰礼。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则是自己作的一副字画,还有别的把玩之物。
陆望出身大族,又是独子,家财颇为丰盈。不然怎么能在青年时便游历了大半天下,又在中进士后未曾出仕,殿前答对后从容退去。当时的圣人还不是如今的皇帝,而是其父。
老圣人喜陆望之才,又见他不为名利所动,非但没有追究他的不仕之举,反而亲赐玉带一条,以资勉励。
当年陆望本在一甲之列,几位阅卷官正为陆望的名次争执。主官认为该点状元,陆望的卷子他一眼就相中,更是平原陆氏出身,和他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比本家出了五服还远的那种。
而其余几位阅卷官则认为陆望太年轻,且另一位举子的策论更佳,那位才该是状元。至于陆望,榜眼或探花都可。至于二甲?陆望的文章摆在那里,没有一个阅卷官敢说让陆望出一甲之列的。
一直闹到了御前,老圣人心生好奇,于是殿试之时对两人格外留意。
陆望确实少年英才,试问对答也毫不怯场,一点都看不出来陆望当年才将满十八。
这样的才俊,让老圣人心生得意。他这样的年纪,又遇到这样的年轻人,足见国运之隆。
老圣人更属意陆望做探花,陆望品貌不凡,又是年轻人,做个探花不算屈才。至于状元,老圣人另有想法。
谁知陆望不愿出仕,一番对答又让老圣人心生欢喜,于是亲赐玉带,让其恣意山河去了。
现在的圣人,那时候的太子,便对陆望印象深刻。以至于三十年后陆望出仕,让圣人对着那时尚在人世的太子感慨,本朝又得人矣。
只是天不假年,圣人特请陆望出山,为的就是皇后新丧,给太子添一助力。本来陆望不愿出仕,但想起两代圣人对他恩隆备至,这才出山。不想太子骤然离世,陆望也在太子太傅的位置上闲置。
时过境迁,一晃也过去十来年了。
白亦安指腹婆娑着错金簪身,端详片刻后又放了回去。无它,这簪子确实太过素净,不适合三日后的宴会。若想标新立异,自然是越素净越好,只怕到时候满园珠翠之中,再独树一帜,也只泯然于众人。
陆氏看着白亦安拿起又放下,心里略想一想便明白了,把白亦宁从怀里推了出去,“还不去挑首饰,也帮真姐儿她们参谋参谋。”这话让白亦宁十分高兴,立刻就起身离开,看得周围的丫鬟妈妈们低声笑个不停。
这首饰一挑就是一下午,就连晚膳也是摆在景然堂用的。白成文下衙回来见景然堂正热闹着,抚着短须笑呵呵地去了书房,自己一个人用膳,没有去打扰妻子和女儿们。
晚膳后,大头的饰物终于挑完,陆氏给白亦真选了一套金累丝凤凰镶红宝石头面,端得富贵满盈。陆氏给白亦真相看,自然要以她为重。那支羊脂玉桃缀宝石流苏的簪子也给了白亦真,等到了赴宴那天,只怕满头的首饰能压得白亦真抬不起头。
不过陆氏也没有把希望全然寄托在江南,和京城也时常有书信来往。毕竟白亦真的母亲就在京城,万一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万事大吉。
白亦宁几人虽是陪衬,但也不失富贵。白亦宁是一套錾金牡丹镶红宝石头面,用金子打成薄片,又做成牡丹的样式,花蕊用红宝石点缀。两人都戴着翡翠耳坠,立在一处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