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姚静一声喝,底下的?人才如?梦方醒一般,连滚带爬地去给钦差取伤药。
而周璋显然不在?意这个?,他让人飞马去给其余两位陪同官员传话,为的?不是这个?。
不多时,就见一脸急色的?陈良也小跑入府,面?上同先?前的?姚静一般,也是生怕巡抚夫人出事,不好向上面?交差。
等两人一到?,周璋从怀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红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沓厚厚的?纸张出来。递给陈良和姚静,周璋面?色有些冷峻。
陈良和姚静此时也顾不得周璋的?冷脸,这位就从来没?有个?笑?模样,两人已经习惯了。
等接过去一看,陈良和姚静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底的?汹涌。
不好,事情大?条了。
周璋给两人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两位钦差都忍不住面?露惊愕。
原来,这一沓厚厚的?特?殊纸张,是一份又一份的?盐引存根。
本朝对于盐业经营有明确规定,只有官家和符合朝廷要求的?商人才能凭盐引到?盐场领盐贩卖。
而商人想要获得盐引,无非是两种途径。一者是纳课,即向朝廷交钱,凭此获得盐引。二者便是向边关输粮,以输粮多少来决定可以换取的?盐引有多少,按数换取,此为开中法。
每省的?盐引有固定数额,掌握在?各个?封疆大?吏手中。比如?江苏一省,盐引就由?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分别掌管,漕运总督总理地方,对盐务只有过问权,或者向朝廷奏请开中,并无实际管辖权。
此外还有巡盐御史等监察官,对盐务有监督职能,但也不参与盐业经营。
而周璋拿出来的?这一沓票据之所以让陈良和姚静大?惊失色,就是因为这厚厚一沓都是所谓的?盐引存根,即官府向商人发放的?贩盐许可。
而且这些都是经由?开中法所开具的?盐引票据,和一般通过白银纳课所领取的?盐引有所区别。
姚静略看一看就发现不对,他手上的?盐引存根最早可以追溯到?崇元二十四年,也就是李巡抚刚任两淮盐运使的?那一年。
在?户部做过几年郎中的?陈良更?清楚,崇元二十年之后,各省向边关输粮,边关积粮盈溢,已经少有实行开中法所开具的?盐引流通。
也就是说,这个?匣子里的?盐引完全是空头支票!边关根本没?有接收到?这些盐引上所记载的?,任何一个?商人向边关输送的?哪怕一粒粮食!
那这些盐引是如?何发到?这些商人手中的?呢?三人望向李夫人投缳自尽的?居所,答案不言自明。
“这是大?案…这是大?案!我?们三人要联名上奏!”陈良颇为激动,他本就是风宪官,又做过户部郎中,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
周璋对盐引发放其实是不懂的?,不过他在?书架后的?暗格里拿出那个?匣子后,巡抚夫人失魂落魄地离开,这让周璋有了一丝防备,将这个?匣子贴身放着?,这才没?有被人趁乱夺去。
而即使不了解本朝盐法的?的?人也能看到?,这匣子的?盐引之多,已经超过朝廷给民间颁发的?盐引数额。本朝盐业官营,商人贩盐不过占了十之三四,大?头都在?朝廷手上捏着?。
除去这些外,另外掌握一部分盐引的?,则是圣人特?别恩赐的?一些宗室。比如?圣人的?异母妹,舞阳长公主。再比如?开国就流传下来,永不降封的?太·祖嫡出一脉的?几位亲王,端王、定王、安王。
陈良与姚静对视一眼?,一致转向周璋,异口同声道,“此事兹事体大?,还请指挥使领衔,我?等一同上奏。”这却不是两人推诿,而是周璋本就是主管官,这件事本就该他来领头上奏。
周璋肃容道,“莫敢不从。”周璋做官的?经验很少,这时候看两位前辈如?此,周璋也心知其中厉害。其实周璋也知道这两位指使自己去布政使家是为什么,只是他年纪确实轻轻,又没?有办过实务,难免不能服??人。再说也本是应该的?,周璋并不埋怨,对陈良和姚静也很尊敬,两人也能感?觉出周璋的?态度,所以才会在?有些时候不吝提点。
“这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事了。”陈良一脸后怕,要是他们三人一开始就去巡抚衙门?,而不是分头行动的?话,现在?指不定就在?“分头”行动。
陈良此时不合时宜地想到?,若这件事了,周璋作为主管官,圣人又对他一向有愧,说不得先?前被蒋阁老压下去的?锦衣卫右都督,便能再提一提了。
还有夏秉言,经此一役名声大?噪,青云路只在?眼?前。陈良心里有些羡慕,若是他发现了巡抚和布政使之间往从过密,是不是这泼天的?富贵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任谁也没?想到?,原来一桩镜花水月的?科举舞弊案没?有让李巡抚这位封疆大?吏伤筋动骨,反而是这一匣子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的?盐引存根能要了他全家的?命。
只怕从此之后,各道御史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盯紧了各个?地方官。
不成想自湖广贪墨案一事后,还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发生。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李巡抚科举时,家中尚不算贫,但也绝不能说富。勉强供他考到?进士,已经掏空了大?半个?家底。所幸李巡抚会做官,本朝官员俸禄又十分优厚,不过年间,便把因读书考举落下的?亏空补齐,还略有些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