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利地把钥匙串往腰上一挂,对旁边站着的你舍友说:“我跟你说了嘛,小顾在的,你忘带钥匙敲门就行了,非要拉着我跑一趟!”
名叫苏锦华的舍友仓促地点了点头,垂着头跨入房门,从头到尾不与你视线接触。
你看着这位一年来与你说话不超过三句的舍友坐到书桌前,你冲宿管阿姨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关上了宿舍门。
电话里许潇然的声音还在继续:“……记得吃晚饭,胃不舒服的话喝点粥啊汤啊什么的,多喝热的,不行再吃药。”
“我知道的,谢谢。”
天已经暗下来了,你坐回书桌前打开台灯,翻开一本书,捧着杯子继续喝着热水。
许潇然说:“那我以后还能给你打电话吗,或者发消息。”
你说:“学校禁止带手机,只有周末准许用。不太方便。”
你说的是实话,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你只是觉得,每日聊天只应该存在于情侣之间,而你已明白地拒绝了他,不应再有更多牵扯。
“哦。”他的声音有点落寞,“那你好好学习,祝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摆脱你家里。”
你的心突然轻轻地刺了一下,胃里针扎似的疼痛绵延至心脏,你只好弯下腰趴在桌上,按住痛处,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想起那些因父母争吵而无眠的夜晚,他总是陪你到天亮。农庄的猫狗牛羊是你们朦胧感情的明证,空间留言板的上千条留言是删不完的过往,你记得平安夜的苹果,游戏里的公屏喊话,数学题中的言短情长。
你记得一切。你把所有话都隔着网线对他说了,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你的诗和你的远方。
自从知道他是男孩后,你刻意回避着、模糊着那一年,你把那一年当做阴差阳错的笑话。可是现在你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一年是真真切切的网恋,而与你网恋的ta,真真切切是个男孩子。
你有过恋爱的幻想。你想骑车载着长头发牛仔裤的女孩子穿过小城的大街小巷,你想在等红灯时偏头喝一口她喂到你唇边的奶茶,你想带她爬山、野外探险、看电影和吃夜宵。
可今天喂你喝奶茶的是个男孩。
松开吸管的那一刻,你原本坚如磐石的心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碎缝。也许你并不像言语中表现出的那样冷漠,也许你并非真正的冷血。不然,你为何会胃痛得死去活来。
电话那头的许潇然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叹气?”
在网吧时你看到了他的身份证,他今天刚满十五岁,比你整整小了一岁半。
“生日快乐。”你说,“打电话和发消息不方便,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回复。”
你拒绝发消息和打电话,可信是不一样的。一张薄薄的信纸,经由象征着希望的绿色邮筒,飞过云霄和蓝天,跨越山海而来,已是极尽世间语言亦不能描述的浪漫。
信是长相思,是慢悠悠的车马与归愁,是九月的枫林与大海的涛声。
你对信的包容大于一切。
“啊……啊?嘿嘿,哈,啊啊啊啊啊……”他如同语言神经错乱,发出了一大堆无意义的语气词,最后嘿嘿笑着说,“原来你知道我的生日!啊啊啊啊啊啊啊!顾如风,我好喜欢你啊!”
他又抱怨:“你怎么这样啊,拒绝了我,又来撩我。”
“……”你说,“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