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却将这样一个重要职位,送到眼前女郎手中。
说实在话,许行的确很吃惊。
慕朝云手垂在白瓷杯上,窗外夕照自窗跃入,穿过净薄瓷片,将她指尖映衬得几近光透。
“许先生莫非对女官任用,有所疑虑?”
她指尖在杯上轻点,发出细微清脆,融入漠然语调中,无端多出几分人情味来。她抬眸,看向对面正襟跽坐的少年。
少年被清脆声吸引,视线从她指尖一掠而过,便转开眼去,非礼勿视。
“倒也不算。”许行轻轻摇头。
他对女子在前朝,还是后宫任官,都没有任何特殊想法。只是觉得对方看起来,像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不似掌管都城的农监。
可秦君待她也不似色迷心窍的样子,反倒目中有几分隐晦尊崇。
恐怕,对方是有真本事在身。
大争之世,自当不拘一格用人才。
慕朝云收回手指,理了理袖子,垂在腿上:“先生若有疑虑,但讲无妨。”
她会想法子打消对方疑虑。
活的岁数久了,傲气这种东西便在骨不在皮,几句质疑她还受得住。
秦国若有许行相助,会比预算中的走得更快更稳。
此人,她是非要不可。
许行还是摇头:“并无疑虑,只是钦佩女郎眼界。”
对方亦然小小年纪,约莫与他同岁而已,便有如此不俗见识,似是去过很多地方,倒也少见。
见两位并没有相左的迹象,嬴渠梁吊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开始乐呵呵将场子捂热,生动诠释了何为君主的端水之道。
等时辰差不多了,再着景监安排好住所给许行及农家诸位门徒。
“我秦国重法,还须得先生有所为才能封官封爵。”秦公说这话时,黄铜色的脸庞上,浮现出几丝显露的愧疚,搁置在一侧的手也不停搓着掌心。
怕对方有所误会,他又赶紧起身道,“不过先生放心,需要使用的任何物件,我必倾尽全力协助取得,决不让先生为难。也请先生又任何需要,都不必客气,直言便是。”
神使言道,许行在农学上有莫大的天赋,可助秦国建成粮食大国,或许能够在两百年内,彻底解决国人的温饱问题。
光是冲着这一点,无论对方想要什么,他都决不吝啬。
许行不知他们私下的交流,见对方如此郑重,赶忙跟着起身作揖:“有劳秦君。”
世人都说秦无道,如今看来,偏颇多矣。
嬴渠梁笑着给他安排了一个农署研究员的位置,让他在育苗所、培种所与化肥研究所之间灵活走动。
“人力却是不足。”秦公苦笑,又作揖,“敢情先生们劳累。”
“不敢不敢。”
眼见天色要黑彻底,他也不再耽搁对方歇息,把人交给阿一带去安置,自己便继续与慕朝云商议出兵魏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