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验状的书吏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紫袍,呵斥声卡在喉咙里,吞回肚子。
他下意?识先?把已有的验状记录给喝报一遍:“死人骸骨原在义庄摆放,放置于杉木棺材中,不曾开盖,棺材有火烧痕迹,还有撞击痕迹共八处,分别是……棺木之内,放有……”①
这边验尸时,傅伯廉才踏进大理寺,被嘀嘀咕咕的大理寺卿请入堂内,奉上卷宗。
他这才知?道谢景明居然已经跑去看仵作?验尸,囫囵应付过对方,便就着灯火看起来,还让寺卿、寺丞自己去忙,留下少卿一人解答一些疑惑便好。
大理寺少卿还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话比他们两个都?要少一些。
安静。
刚看完对方死于山间巨石滑落碾轧的结论,傅侍中就眉头紧皱。
他又翻到卷宗记录的验状,言道对方脚部骨头细碎,胫骨裂成三?段,胸骨左右内折各三?根,后?脑头盖骨亦是碎裂。
简而言之,就是巨石滚过,骨头碎裂。
“嘶——”他用手撑起额角,问立在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少卿可曾看过这份卷宗?”
大理寺少卿作?揖回话:“禀侍中,下官不才,上月才入大理寺。”
“那原来的少卿高升了??”傅侍中移开手中卷宗,抬眸看向躬立的青年。
少卿摇头:“下官听说是告病归乡,却也?不太清楚。”
问话时,熏过苍术和醋的主仆三?人也?到大堂了?。
傅侍中朝谢景明撑起一个假笑,话里夹枪带棒:“谢侍郎动作?还真是快,一声不响就跑去敛尸房,如此不拘一格,真是令人敬佩。”
“不敢,”谢景明在他一旁落座,回他一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②
明明是自谦的一句话,傅伯廉愣是听出一种嘲弄的感觉。
他将看完的卷宗丢给对方:“都?说谢侍郎寡言,我看不尽然。”
谢景明接过卷宗,垂眸细看起来,并不言语。
长文把头低下,给傅侍中递上验状。
验状更短小,很?快就看完。
傅伯廉将验状放到旁边桌上,静候谢景明看完,手肘压着桌案,俯身?问他:“卷宗的验状与谢侍郎今日检验,并无任何相差的地方,按照伤口来看,卢鼎天也?的确是被巨石碾压过,导致肋骨断裂,刺入内脏而亡。”
他看着对方镇定的模样,就忍不住撕破那张淡漠的脸,看看对方脸皮底下真实的想法。
“侍中说的不错,”谢景明将卷宗放下,坦然对上那双眼睛,“卢鼎天的确是被巨石碾压而亡,并无异议。”
惶惶灯火下,他那张线条温润,神色却冷硬至极的脸,闪着微暖的光泽。
傅伯廉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不是也?有半分失望。
原本,他以为此事唯有谢景明足够有头脑,够冷静周旋。
想不到,对方竟也?会圆滑至此。
他垂眸轻笑一声,靠回椅背上贴着,只觉得后?背酸枝木椅,一片寒意?浸骨。
“不过,”谢景明伸手将验状夹到卷宗去,“对方并非遇上巨石滑落,而是被人蓄意?谋害。”
傅伯廉蓦然抬眼,看向那双在融融灯火下沉静依旧,不闪半分光泽的浅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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