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南此举把周围的食客吓得一惊,眼见两个都不是好惹的样儿,一众人竖着耳朵窃窃私语。
秋日的水泼了个透心凉,洗不净二夫人眼角眉梢的苦意。
她湿着眼看向挽南。
搁浅的月亮在泡在水里,本来就是假的。
挽南面不改色的擦了凳子上的水坐下,一口烧饼一口汤,心情好了许多。
“我叫犹意,是师傅取的。”
二夫人缓缓开口,横刀而立的短疤上衔起水意,低声像啜泣。
“吴国哪里都有富人,也哪里都有卖儿卖女的穷人。子女于他们而言,血脉也有价格,从头到尾像一件商品,只有讨活的作用。”
“夫人姓黄,是官城大户,我少时就是被她家买走,做了奴仆。”
“夫人待我好,见我有些天分,送了我去游吟山学艺。她说她要独立于天地间,我是她的帮手。”
“学艺十载,师傅说我的业障在来处,于是放我归来。”
“我到官城时,夫人囚于吴宅,我来救她,她说黄家败落,攀附吴宅,足以苟活。”
“于是我也进了吴宅,原只是陪着夫人,直到她总是苦守,我决定推她一把,亲自爬上老爷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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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意说话间摸上眼角的疤痕:“这是夫人现后留下的。她说当年瞎了眼,要亲自挖回来。”
“夫人没有成功,但我的血溅到她脸上,腥味让她惊醒的同时,五年间,吴宅坐大官城,夫人一家独大。”
“后来我与夫人先后怀孕,夫人生产之日,我心头跳得厉害,一阵胆寒。”
“后来夫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接连几个时辰,几乎拖掉性命。”
“我咬着牙喝了催产药,同日生产,我生得很快,孩子呱呱落地的一瞬间,夫人的孩子憋死在肚子里。”
“于是我做了决定,孩子即刻送到夫人院中,我要死胎。”
“吴老爷知道此事吗?”挽南停下吃东西的势头问。
犹意点点头,平淡的像在说陌生人:“他知道。他不介意夫人坐大吴宅,也不介意我阳奉阴违,他从来,只在意自己。”
“如果一生顺遂,也许约莫有一日,那个孩子,会是他捅向夫人的一把刀。”
“生产后我的心慌不减反增,于是我为那个孩子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子日后,必有弑母之举。”
“所以我应下白夜为他办事的请求,条件是那个孩子,永不许出现在官城。因为不论是哪个母亲,我都赌不起。”
“夫人找了很多年,人憔悴,还撑着吴宅。我冷眼旁观着,哪怕这样,也希望她顺遂过完这一生。”
“可十年后,那个孩子带了另一个孩子回来,身上多了奴隶疤痕,腿脚瘸着,右手断了一指,那一刻我觉得我错了。”
“但当他将小十推到夫人眼前,口口声声小十才是吴宅公子的时候,天地倒置。”
“小九那时知道你是他生身母亲吗?”挽南不由得问道。
“他知道。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当年是我牵头将他拐走,所以他一直恨我。”犹意神色落寞。
“白夜说的?”
“他猜到的,又或者是记住的,夫人教的好,他远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挽南点点头不再问话,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我亲自找他,他说他可以离开,但小十要医治好,并做一辈子吴宅公子。我答应了,因为同样的眼睛出现第三双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师傅说的业障,来了。”
“我拿出了师傅给的幽都许可令牌,只要中元那日他能找到师伯在幽都的小观,许下保命的心愿,师伯就会助他实现。”
“白夜的法子是后手,小十迟迟不出幽都,我便动了另一番心思。后面的事,师伯都知道了,我没拦住小九弑母,也没拦住小十一条命牵连的业障。”
犹意的话说完了,耳边只有挽南一口口喝汤的声音。
一碗毕,挽南擦着嘴:“事到如今你现吗?你口中的担忧有对吴夫人,对业障,对弑母,甚至对小十……但关于小九,只有吝啬冷漠的只言片语。”
“是你亲手杀了他。”
挽南看见突然怔住的犹意,终于有了个师伯的样子。
“放了他吧。”
“身上唯一跟你相关的血脉,他恐怕都憎恶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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