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开始发号施令了。
阿梨吃了一惊,昏暗的烛光下,好不容易荡漾起的微笑又消失了,她抗争道:“你承诺过给我自由的!”“那是半年后。在这期间,我必须限制你的行动!”他冷冰冰地回答她。
阿梨一时哑口无言。呼吸之间,裴元皓不容分说将被褥盖住她,就着被角掖了掖。昏蒙的烛光摇曳不宁,裴元皓高大的影子映在轻纱幔帐上,接着渐渐浅淡,消失。
听着门扉被轻轻关上的声音,阿梨无奈闭上了眼睛。
第五卷又之卷银笺别梦当时句:春闺
农历二月十五,春试的后一天。
杨劼一身清爽的青缎长袍,将最后一张试卷交给监考官,出了考场。外面的空气干净,他抬眼仰望天空,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此时将近黄昏,初春的寒意仍旧清凉,四面有冷冷的风袭来,他不由拢了拢衣领。袁黛儿说好会来接他,也许自己出来尚早,暂且在考场外等待。
这两个多月来,他是顺风顺水,过得顺畅。
伍子想法子帮他求了个赴考的机会,他在阿梨给他准备的小庭院里苦心攻读。伍子难得见上人影,见面是一副匆忙的样子;阿梨被裴元皓几乎软禁在邰府,她托伍子带口信,等春试完毕,离他们相聚的时日不远了,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袁黛儿也是少有的温顺,来的次数不多,生怕搅了他用功读书。每次来,待的时辰不多,甚至还学会了沉默寡言。若是无意提起自己的母妃,一瞧杨劼黑脸的模样,她赶紧缩了舌头。
而静心师太,那次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之后,不再出现。
似乎,每个人都在为他考虑,为他腾出一份安宁。
愈是如此,杨劼内心愈是不安。他隐约感觉,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和顺,有种莫名的危险逐渐向他逼近。
有考生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英姿勃发有之,垂头哀叹有之,神情各异。杨劼想,不用多少日子,金殿上满朝文武,科甲进士俱跪在陛之下,而他也位列其中吧。
心中忧虑俱消,他有点得意地微笑。
几辆官车在门口停了,相继出来的官员客套着作揖问安,并由官差引着往考场走。杨劼看他们一色的皂色直官袍,便低着头往侧旁让。
此时一阵大风起,吹得官员们衣决飘飞。有只三品文官通天冠帽被吹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偏巧停在杨劼脚前。掉官帽的人慌忙跑过来拾起,小心地用手拭去沾上的灰尘,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杨劼。
杨劼与对方打了个正眼,愣住了。那人盯着他,眼神犀利如刀。他一扬手,一记耳光骤然击在杨劼毫无准备的脸,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畜生,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
杨靖业伸着颤抖的手,攥住杨劼的前胸,眼里燃起怒火,“整日不学无术,尽给家里惹是生非,还跑到都城来了,你娘白生你这个儿子!”
杨劼捂住脸,神情隐在绵密的阴翳中,深重而急促地呼吸着。其他官员见状,纷纷前来劝说:“原来是令郎。杨大人休要动气,如今父子相聚,杨大人又升职都城,此乃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杨靖业尴尬地回礼,“犬子昏无能,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笑着又劝慰了几句,自顾进里面去了。杨靖业面对着杨劼,神色愈加阴沉,恶狠狠地道:“给我回家去!”
“不去!”
杨劼也是一脸凶相,两个人对峙着,杨靖业见左右无人,眼底寒光四射,“我到了都城,由不得你逍遥自在,绑也要绑你回去!”
说完,一挥衣袖,站在官车两旁的家奴领命而来。杨劼见势不妙,拔腿就逃,没跑多远就被后面追来的家奴给抓住,众奴齐上阵,将他押解到杨靖业面前。
杨靖业唇上挂上了冷笑,拉长了语调,“听着,押回御史中丞府!”
第五卷又之卷银笺别梦当时句:险恶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四角帷幄的宫车恰好驶过,涂金铃铛叮叮作响。而比铃声更清脆的,是袁黛儿嚣张的声音。她掀开车帘出来,带着惊愕的神色。
杨靖业这才一惊,虽然不认得袁黛儿,单看气派也能断定是皇家女,于是忙让众奴住手。赶马车的小六儿尖着喉咙吆喝道:“三公主在此,还不退下?”
杨靖业心生烦恶,勉强过去施礼,道:“这是杨家的私事。微臣带犬子回府,请公主不要阻拦。”
袁黛儿掠过杨劼恐慌交加的目光,背着手在杨靖业面前走来走去,轻轻笑了笑,“大人的家事,按理说我管不着。只是杨劼是我最看重的,我正考虑把终身托付给他呢,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大人,您说咋办?”
杨靖业面色突变,眼珠子不断地转动,旋即镇静下来,笑道:“承蒙公主厚爱,这是杨家世代无上的荣耀。只是家里有事,微臣要带阿劼回去。”
“我也有事找杨劼。待我的事办好了,大人再来跟我要人吧。”
杨靖业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张狂不讲理的女子,气得不知所云。袁黛儿挑起眉头,笑声脆亮得周围人都能听见,一只手随意伸进杨劼的胳膊,“咱们走吧。”
杨靖业瞪着眼珠子,望着袁黛儿的宫车扬长而去,一甩团纹袍袖,高呼:“来人!”
被赶到一边的家奴方匆匆过来,不待老爷开口,出主意道:“老爷,要不要现在就把少爷追回来?”
杨靖业心里恶火窜烧,怒骂:“一群蠢货!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