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被江晚照带着来寻她时候,乳燕归巢般扑进她怀中,委屈巴巴眨巴着大眼睛控诉,“我一天要写十张大字,写不够,爹爹就要打我!”
念念本就挑着她和崔琰的长处长,又穿了一身粉嫩嫩的衣裙,脑袋上的小包包还挂着一对叮咚作响的玉铃铛。
此番一说话,连来问诊那衣衫褴褛的妇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道,“这般可爱,如何打的?”
崔琰打念念?
云暮听着便觉得不可思议,抬手将她抱在膝盖上,低头柔声道,“爹爹拿什么打的念念呢?”
“用这么粗的大棍子!”
念念靠着阿娘自觉十分安稳,便伸着两只小胳膊比划,旁边正在问诊的叶桐和带她来的江晚照都跟着笑出了声,跟着义愤填膺的百姓也有不少笑的。
不为别的,念念用胳膊围出一个大大的圈,直径活有一尺。
她一见旁人笑,说话便有些急,赶忙大声道,“姨母姨母你笑什么?好几个叔叔按着我打呢!”
“念念,阿娘和你说,无论怎么告状,读书的事都要听爹爹的,谁都管不了。”
云暮语气严厉,念念只得撇撇嘴,“阿娘不是最能管爹爹的么。”
“阿娘和爹爹是一样要求你的。”这话一说,念念毛茸茸的大眼睛中便含了一包泪,开始抽抽噎噎。
云暮瞧着便有心软,只得安慰道,“当年阿娘学写字的时候,你爹对我比现在还凶,我我一天要写二十张呢。”
话一出口,她心下便生出几分感叹,却听旁边一个跟着笑的妇人说,“我瞧着,您只这一个孩子,自然是不知晓,我生了六个,每一个和小姐这么大时,都爱胡说八道!”
云暮听着心头一动,便扯一扯叶桐衣袖,叶桐心领神会问道,“是都这样吗?”
“我家三郎这么大时,非说是他祖母抢了他的炒豌豆,我的佛哟,他祖母一颗牙都没有,难不成顺着水硬吞下去啊?”
人群便是一阵哄笑,七嘴八舌说起来许许多多家中养儿育女事。
“这么瞧着,生产养育都是大学问呢!”
江晚照听得津津有味,回头一看念念,她早都忘了似的,悄悄抓了云暮头发在玩。
待人群散去,江晚照上了马车才冲云暮道,“如何想着出来跟着她义诊?还嫌那些老古板骂你骂得不够难听啊?”
“他在朝堂上同人争,我总不好永远躲在后面。”
念念已经在打瞌睡了,云暮拢一拢替她睡得蓬乱的头发,压低声音道,“只是倘若为着那些人,便拖了我学医术的进程,便是多少不值当了些。”
她做不了大事,便一点点着手做小事,不能像叶姑娘一样带许多徒弟,便自己先精进技艺。
有的花开得晚,有的花开了也不会被人瞧见,但因着这些艰辛便不去播种和浇水,那边永远都不会有开花的那一天。
“至于他们说的那些话,我不害怕,”
云暮温声道,“倘若旁人辱我谤我,我便要冲他解释,找他说的去做,那么早就该一头撞死了。”
既然那老臣话已出口,便成了人手中的筹码,是她即刻搬出宫去也还是洗不干净的,做什么要听凭敌人的安排?
此话实在通透,江晚照和叶桐都忍不住跟着点头,江晚照清清嗓子压低声线道,“你怎又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