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半个月,舒舒觉罗氏便已被忽悠得一心向佛,只想安心在佛前忏悔前事,再也升不起搞事的心,若非实在舍不掉人间荣华,恐怕就要剃去三千烦恼丝出家了。
法喀三五日过来小住一日,亲眼见了舒舒觉罗氏的变化,疑心是那住持用的什么邪法将人蒙住了,险些请了萨满来,好在仔细查探之后确定住持只是与舒舒觉罗氏每日探讨佛法,只能相信舒舒觉罗氏是真有出自本心的虔诚向佛之心。
差点没把他吓坏了,但舒舒觉罗氏能就此了却争荣夸耀之心,足够他松
一大口气了,再三确定舒舒觉罗氏不是被什么歪门邪道障住了,便放手随她去了,还在府内兴修佛堂以供舒舒觉罗氏用。
敏若听说他私下里为了感激菩萨“收留”舒舒觉罗氏这个“迷途的羔羊”(这当然是敏若的说法,法喀未曾了解过外国宗教,怎会知道“迷途的羔羊”这种说法,纯属敏若嘴欠心欠乱花花罢了),竟然还给尼姑庵的菩萨塑了金身,不由得捶胸顿足。
有这金子你给你姐姐啊!给你姐姐啊!
往日之金不可追,这些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敏若财源滚滚来,已经不把法喀捐给尼姑庵塑金身的金子当回事了。
她在宫外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故而生意上的事办得有些急,幸在运气不错,一切顺风顺水地办了起来,可见做好人不白做,人品旺运气啊!
一事顺万事顺,这边胭脂铺的生意走上正轨没多久,人才也积极踊跃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刚刚翻整铺子对外招人时,她做主留下的一个被丈夫休弃独自带一双儿女过活的年轻妇人张氏,二十出头的年岁,听闻从前是被买的童养媳,在那家长到十三岁成了婚,与那家的男人过到双十年华,养育了一双儿女。
原本靠她经营布庄,日子也还能维持。但前年婆母病逝,她这边带着孝呢,丈夫忽然带着一个道士回家,说是她与她的一双儿女克死了婆母,硬将她与孩子赶了出门
。
其实道士是个假道士,丈夫忽然翻脸要赶她和孩子出门是因为一直喜欢却没能娶到的姑娘高嫁的夫家落了罪,女人全被充入贱籍。她丈夫暗地里与人有了数月的往来,那人有了身孕,她丈夫急匆匆地要给心爱之人和与心爱之人的孩子腾位置,便不顾女人服侍婆母终老、又已为公婆带了两回孝,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硬是将他们赶了出来。
张氏投告无门,官府不理这事,只能带着一双儿女流落在外。碰到胭脂铺招工,她本是来碰运气的,因为一般商家其实是不愿意用她这样的人的,没想到敏若愿意留她,欣喜若狂之余,做事更是上心。
她从前在那边时婆母体弱,她打理家务经营店铺多年,理事的业务颇为精练,来到这边虽然对胭脂生意不大熟悉,但肯用心学习,这世上本没什么难事,架不住一个用心,很快就学通了,试探着给掌事的人出了几个主意,都用处不小。
前头说过,胭脂铺的掌事本是先皇后安排的人,她本不擅经营的,如今铺子生意越是红火她心里越没有底,见有这个人才,岂肯放过,忙拉着她去见敏若。
敏若本是瞧她可怜搭了把手,见张氏真能自强不息乘风往上走心里也高兴,按张氏的功劳给她提了月钱,同时叫掌事的留意,考核了几个月,确定此人真正可用后,便与张氏签了契书。
为了保证她的利益,契书中
自然有标明张氏一旦从她这边离职几年内不能从事相关行业、以及不能透露商品配方等内容,罚额高昂,可能还面临牢狱之灾。
一般人见了或许怯手,张氏却毫不犹豫地签下契约,更叫敏若肯定自己没看错人。
一切事情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法喀来看敏若的时候,知道这事已经定下了,不由道:“姐姐你近来可真是顺得很,我看仙客来那边也是宾客络绎不绝的,前儿有挑事的,没等我去呢,事先了了。要不寻个寺庙,咱们散些香油钱吧?”
“如今正值暑夏,有那个钱往寺庙里扔,不如置办些消暑的汤药包散与农户们。”敏若随口回绝了法喀的提议,心里想:笑话,能不顺吗,仙客来有康熙的三成股,而胭脂铺那边……若不是入手了,她还不知道,前些年那个胭脂铺竟然被皇后用来给康熙周转消息。
甚至连如今那位不善经济掌柜的,都曾是康熙麾下的人。
就这种背景,这两宗生意谁敢动?谁能动?
她那个姐姐,那些年到底是都帮康熙办了些什么事啊。
原身上辈子不喜俗物,性子又软弱皇后也没敢把铺子作为遗赠给她,故而敏若刚发现这事时属实是吃了一惊。
敏若伸手要给自己添茶,法喀连忙代劳,一把水青瓷祥云纹把壶里沏的是歇夏茶,素瓷荷叶纹拢口杯里盛着澄澈的茶水,鼻尖轻嗅有清淡的白茶香与淡淡的荷花香,是将
白茶饼敲碎,茶叶与薄荷叶合塞在荷花苞里熏出来的。
拣出来后去了薄荷叶与落的荷花花蕊,只留下净茶,没有烟碳火气,入口有白茶的香醇清新、薄荷的清凉与荷花的浓香,是很适合夏日的一道茶。
唯一的缺点就是香气存留不久,一次只能备三两日的茶叶,日子长了就失了芳香与清凉。
法喀也喜欢极了这款茶,给敏若添了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将敏若的事情应下说回去办,天色晚了也拖拖拉拉地不肯走。
敏若无奈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挥挥手,迎冬捧上一个巴掌大的小匣来,“足够你喝三日的了。”
法喀笑嘻嘻地接过道了谢,起身打了千儿告退,还得去辞舒舒觉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