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今日时要将所有东西都彻彻底底的打走,实在一时带不走的大件才留着日后搬动。这个院子,她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住了。
她已记不清将畅春园纳入园中的究竟是雍正还是乾隆,若是乾隆,那还好些,若是雍正……再过几年,也不知这院子还在不在了。
见她忽然起身,安儿与瑞初连忙跟上,却见她披了斗篷,径自往延英楼去。
自公主中最小的舒窈也离宫后,这座楼已有许多年未做原本的用途了。
敏若的手拂过二楼的一
桌一案,拂过墙上挂琴的地方,拂过窗边原本用作晾字画的架子,瑞初与安儿驻足门外,见她默不作声地如此动作,眼眶再次泛酸。
回宫之后果然是好长一段时间的忙碌,康熙临终前对嫔妃们的去处都做了安排,赴京行丧仪的公主们也对新帝提出了奉养额娘的请求。
有康熙留下那一道“开了先河”的手令在,又有足够有力度的恬雅一同开口,新帝最终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但时下最要紧的还是大行皇帝的丧事,敏若仍在永寿宫住,六宫嫔妃也都尚未挪动地方。
从南苑往畅春园移植梅花需要时间,虽然内务府的人手脚很快,第二日便将梅花移去,但以康熙彼时的力气,已经无法下床赏花了。
只是十二那夜守夜时,近处的人隐约听到康熙的呓语,梦中一声声地唤“首芳”——那是元后仁孝皇后的名讳。
而后隐约,又似乎叫了两声保成,只是已听不清了。
新帝新后对宫中的一众太妃们很是尊重,王府的姬妾不多,应婉也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并未催促太妃们尽快移宫,但有子女的太妃已不想再留在宫中,无子女的太妃,也没有再在后宫逗留的心了。
移去外路的宫殿养老也没什么不好,左右都在宫里,无论东西六宫,还是外路的宁寿、寿安一类的宫殿,都不过是住所罢了。
也无非是从大笼子,换到了小笼子里。
听闻荣妃年轻时是颇
快人快语的,但敏若认识她时,她已被重重禁宫磨得颇为端娴淑让,口中一字一句都有分寸,这样一句抱怨,出自她的口,实在是令人惊讶。
敏若不禁侧头看她,荣妃盯着敏若笑,道:“怎么,觉着我说得太过了?”
“是实话。”敏若又道:“绣莹不是想接你去吗?”
荣妃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都在这宫中一辈子了,去塞外,只怕也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何况,我在宫中,三五不时地,还能见一见孙女们,若是离了京,谁还能照拂胤祉?”
哪怕前几年对这个儿子有再多的不满,到底也是她的亲骨肉啊。
敏若于是不再相劝。
荣妃心意已决,她说再多,对荣妃而言也无非是过耳之风罢了。
容慈作为嫁到科尔沁部,又执掌科尔沁部大权多年的公主,带领达尔罕王府的人来到御前,请求接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皇考太妃回科尔沁部颐养天年。
此举可称无旧例,又算有旧例,虽然如今的科尔沁部已不是当年的科尔沁部,但容慈与四阿哥还是有几分香火情——年少时的且不说,夺嫡争储到后期,容慈在敏若的暗示下,很干脆地倒向了四阿哥,提前搭上了关系。
在这种前提下,他们迎接阿娜日回科尔沁部的事情便有几分可行。
而黛澜,持着康熙留下的圣旨,以大行皇帝亲封润行真人的身份出了宫,来到芽芽的道观中清修。
康
熙驾崩在寒冬,但等一切尘埃落定,敏若离开紫禁城时已是春日了。
安儿今年仍要奔赴塞外,敏若打算先跟他去,一道送阿娜日回家,并与容慈她们聚一聚。明年则南下至江宁,然后大概会在江南住上两年。
江南烟雨,四时景象,这一回,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一看过。
第二年去江南,黛澜、书芳与她一路同行。
书芳由胤礼奉老,却不打算跟着胤礼奔走,住进了瑞初建的园子里,外出赏景也是与敏若、黛澜同行,比在宫中时自在,又还如在宫中时那般相伴。
新帝登基,瑞初毕竟是先帝女儿,而非新帝心腹,她与额驸还坐镇江南,身份其实有几分尴尬。
不过她为日后打算得早,“明面上”投靠得也早,新帝还算信得过她,并未让她挪地方——便是警惕,对公主的警惕也是有限的。
若是此刻坐镇江南,享有声望的是皇子,便又是另一番戏码了。
在江南住了两年,雍正四年,瑞初打算继续南下,往粤地去。
彼时法喀已经致仕,他和海藿娜与瑞初、敏若等人同行,但同行之人却还有舒窈和芽芽。
新帝对于火器所持的态度与他皇父不同,对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的研究,他不持支持态度,在军中也更重视传统的骑射训练,只有水师,因为要面对外国船只、海盗的特殊性,一应火器配备还是如旧。
新帝的态度摆在那,舒窈可以坚持,
又觉着没必要,于是很光棍地安置好多年的老伙计,带着芽芽跟着法喀和海藿娜就往江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