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导意识到,这部电影得到的关注度,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前两部作品,或许这真的是一个转型的好时机。
在商业和艺术之间取得平衡是一件很难的事,也是很多有野心的导演和演员想要挑战的事。
许导跃跃欲试。
韩千翎不知道许导和封识在幕后的这些考量,他只是觉得夏杉杉和封识演情侣还蛮般配的,两个人都是拍文艺片出道,一个影帝,一个影后,一个玩过乐队,一个交往过乐手。
许导这位古早前任看样子是早就翻过了这篇,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和夏杉杉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只有王子傲作为池煦的好朋友,心里有一点点酸溜溜。
嗯,对,这是王子傲的心情,与韩千翎无关。
王子傲的确是会吃醋的,而且醋劲不小。
自从池煦去外贸公司上班后,他的生活重心逐渐发生变化,不仅多次缺席乐队的排练,交了女朋友,还为了通勤方便而搬离了原来的住处。
虽然他一再解释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但王子傲既不理解也不愿接受这样的改变,将他对自己的疏远全部归咎于他重色轻友。
两个人为此闹过几次矛盾,而在一次失败的演出结束后,这一矛盾被彻底激化,爆发出来。
许导将这场群像戏安排在了夏杉杉和另外两名乐队成员进组后的第二周。
事情发生在又一个冬天,池煦和姚小曼已经交往了半年时间,知道了自己的女朋友是老板的女儿。他不想当别人眼中的“软饭男”,又不能因此和姚小曼分手,只好加倍努力工作,希望用业绩证明自己。
一天晚上,骄阳乐队在酒吧有演出,池煦却被工作上的临时突发状况拖住了脚步。事关一笔上百万的出口订单,他不敢怠慢,打越洋电话积极与客户商议解决方案。等到终于处理完工作,时间已经十分紧迫,姚小曼陪他打车赶往酒吧,又遇上了严重堵车。
与此同时,骄阳乐队在吉他手缺席的状况下,硬着头皮登上舞台。
王子傲不想放弃,他奋力扫弦、大声嘶吼,用尽全身气力撑起这场表演,然而台下的观众却不肯买帐,嘘声一片。
池煦终于赶到时,演出已经结束了。
天上飘着雪花,地上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雪,他在酒吧后门找到了三位队友。
路灯下,王子傲抱着吉他包坐在马路牙子上,雪花落满头顶,人却一动不动。
贝斯手赵康蹲在一边,垂头丧气地抽着烟,在吐出烟雾时用余光扫向王子傲,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鼓手何睿奇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指着不远处的电话亭问王子傲:“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不是有手机吗?给他打电话啊!”
王子傲没有说话。
池煦前不久买了手机,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留给了他,但他赌气把纸条丢了,号码也没记住。
没等何睿奇再开口,池煦背着吉他出现在他们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子傲抬起头,将池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神中的担忧逐渐褪去,转而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瞪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池煦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更过意不去,可一旁的姚小曼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不满地凑上前去替男朋友说话:“有你这么咒兄弟的吗?今天堵车太严重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王子傲没搭理她,盯着池煦质问:“堵车?堵了两个小时是么?我们约好了提前一小时到,你几点出发的?”
池煦没有解释,只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姚小曼心疼男朋友:“他今天忙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工作一结束就往这边赶。路上我们给酒吧打电话想联系你们,可一直打不通。”
王子傲依然对一旁的姚小曼视而不见,执拗地盯着池煦一个人:“排练你没空,演出你迟到,你的工作重要,乐队呢?池煦,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来北京吗?”
池煦有苦难言。
去年王子傲摔断腿住院,两个人的积蓄所剩无几,他迫于生计到处找工作,原本只为赚房租和饭钱,不曾想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自己很擅长的行业,受到老板和客户的器重,入职后没多久就成了项目负责人。
然而,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实在无法做到两头兼顾。
王子傲没上过班,以前在遥城是给自家音像店打工,来北京以后也是找了一份音像店的兼职。在他看来,工作就是这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不能理解池煦为什么总说请不了假,为什么会因为加班耽误乐队的演出。
池煦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试图像个成年人一样解决问题:“你们还没吃饭吧?今晚是我对不住大家,我请客。”
姚小曼附和:“是啊,走吧,外面太冷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王子傲突然感觉自己在池煦面前像个外人。
何睿奇一听说吃饭就来了劲,嚷嚷着要吃火锅,赵康也丢掉烟头站起来,拍拍王子傲的肩膀让他不要再较劲,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也不迟。
王子傲生气了,拨开赵康的手,丢下一句“我不饿”转身就走。
池煦追上前去想要拦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少他妈糊弄我!”他对着池煦怒吼了一句,然后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那模样简直不像在赌气,而像是在逃避什么已经预见、却不愿面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