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揉了揉眉头,有些烦躁:如今这般尚且还只是个开始,待到日后,过了弱冠而立呢?
他府上空有美人,却无一能诞下儿女,到那时候,外头传的就该是他遭了报应,身有隐疾……
秦峥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答应皇爷爷暂且压着这事,一来二去的,便都是些阴柔的水磨工夫。”
他想磨着宫里那头慢慢接受,宫里那头想着慢慢把他把这性情给掰过来……
“罢了,不说这些,今晚上这事,我瞧着他们又是拿了铜镜,又是换了灯光摆设的,今儿个这事儿,紫藤院那头也跟着掺合进来了?”
庞管家觑着秦峥的脸色:“是,娘娘那头派来的嬷嬷,恰巧便撞上了后院的美人们打扮,这消息也就跟着传到宫里去了……司小姑娘那头更是为着这个忙了一天,又是张罗着梳妆打扮,又是帮着姑娘们安排布置。”
“您这是先去的书斋那头回来,待要是再去演武场转一圈,说不得还有惊喜呢!”
秦峥嗤笑一声:“合着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思及方才在前头见着的那只红白花锦鲤打扮的美人妆,秦峥眼底透了几分若有所思:“……你是说,今儿个这些个的妆容打扮,都是司微那小丫头跟着教人收拾出来的?”
庞管家道:“是,她指点着雪酥姑娘做出来的,一位美人收五两银子的梳妆钱,那妆面,那头发,一个个收拾出来,别提多别致了。”
“仅是今儿个一天,便赚了四十多两银子,就这,还得听说是今儿个跑的太累了,教明日里想做妆发的美人们大清早,带了衣装首饰过去紫藤院里排号……”
秦峥神色一顿,面色也隐约跟着变了:“今日之事便罢,母妃那头我会跟她说,庞师傅,这明心堂日后若再教这些个不知所谓的人进来——我便求了圣上恩典,送庞师傅回太子东宫,去我母妃身边尽忠养老。”
秦峥翻了翻教他抖擞得乱七八糟的床榻,只觉着帐幔里弥漫着一股子胭脂水粉的香气,思及先前程美人所说,不由微微沉了些许眸色:
“这人活着,总是不能教太闲了,人一闲着,就得折腾出点子事来……庞师傅,先前教你挑选的送往紫藤院的人,可都挑出来了?”
庞管家上前,也不需旁人动手,亲自替秦峥铺床,闻言便道:“挑是挑出来了,可想把人送过去,总得寻个由头……再者说,这司小姑娘那,也托着奴才想寻个门路,从咱们这郡王府脱身出去呢。”
这事倒是出人意料。
但皇爷爷那头派了手下人去寻这丫头的身世过往,一时半会儿的,消息还没传回来……
秦峥琢磨着:“可有说什么缘由?”
庞管家便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依着司小姑娘那般出身,却还能推了娘娘的两百两银子,倒也是个纯孝之人。”
秦峥不置可否,沉吟半晌道:“再过半个月,我便该动身南下,到时我便带着她一道走,路过鸠县的时候,顺道把她娘亲也给接上……当初倒是我欠缺考虑了,毕竟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走,一时半会儿的却是走不了,”秦峥手指动了动,摩挲着袖上的纹路,“待再过个年,她到了嫁人的年岁,手底下带的徒弟能出师了,我便再给她安排个身份,寻个知根知底的如意郎君嫁出去,也不枉……这么一份际遇恩情。”
“罢了,也不必寻什么由头,派人去紫藤院里知会一声,说今晚上我便宿在那司小丫头那。”
“明儿个一早,我带着她进宫见一趟母妃。”
“至于那些个找她接妆的美人们……”秦峥勾了勾唇,“待今夜一过,我便瞧着,她还能接着多少梳妆的活计,又能挣几两的银子。”
听闻秦峥这话,庞管家先是一怔,而后便是一喜:“嗳,我这就去替殿下安排——”
秦峥瞥了眼庞管家面上的喜色,无动于衷:“记着,搁她那屋里外间的地方,换一张宽敞点的罗汉榻。”
庞管家面上笑容一顿,旋即便又喜笑颜开:“明白!”
秦峥目送着庞管家呼唤着仆役离去,眉头不由轻蹙,半晌,摇头失笑,却到底不知庞管家到底在欢喜个什么。
庞管家:那司小姑娘年岁且小着,殿下能下得去手才叫禽兽,不过这孤男寡女里间外间这么一个屋子里处着,就凭着自家殿下对那司小姑娘的上心劲儿,这时日一长……甚的感情不都是这么慢慢处出来的不是。
于是司微这厢的晚饭尚未吃完,便突如其来接着了底下跑腿太监的传话,说是郡王今夜要宿在司美人这里,教她好生准备,并着着人送了一张宽敞华丽的罗汉榻过来摆在外间,占据了老大一处地方。
见着司微屋里原该是充做书房一角的位置,齐排摆放着的瓦炉,跟一连串摆在架子上的瓦罐,以及放在槛窗下的一堆瓶瓶罐罐,那指挥着教人把罗汉榻抬进来的太监面上有一瞬的扭曲,犹豫再三,但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万一,这郡王殿下喜欢的,就是这么个调调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司微和雪酥便眼睁睁看着靠近熬煮色素水的瓦炉附近,多了张跟环境异常不符的罗汉榻。
把人送走,这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司微和雪酥身上,硬是把熬了两天一宿没怎么休息的雪酥劈清醒了的同时,却是把司微给劈懵了。
司微盯着那张做工大气,镂刻精细的罗汉榻,默然半晌,低声吐槽:“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儿啊……论理,不该是今晚那些个往前凑的美人们得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