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艾利安合上画本,“想聊什么?”
“呃——你之前给我讲了你的过去,对不对,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景小楼润了润喉咙,把膝盖抱得更紧。他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准备对人‘掀起伤疤’。
“看来我们终于熟到这个地步了,小楼。”艾利安轻笑声说,他换了个姿势郑重坐好,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小楼深呼吸,说道:“我父母死于7年前的一场爆|炸,而那爆|炸,是我造成的。”
说完这句,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仿佛光是这些句子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样。
艾利安来到景小楼床边坐下,握住了他抱着膝盖的手:“如果你不想说——”
“不,我想。”景小楼打断了他。
“——跟着你自己的节奏来。”艾利安捏了捏景小楼的手背,安抚道,“心理上的治愈需要时间,你想停多久都行。”
景小楼给了他一个感谢的微笑,随后再次深呼吸。
“7年前,我读高中二年级,成绩不错,但却是个能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捣蛋鬼。而我最爱的,是逃课到隔壁大学和那里的大学生们打篮球。今天你见过的那位,君再野,我叫他学长,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
“我总是跑去打球,哪个老师说我都不听。后来有一天,上级领导来视察,正好撞见我翻墙出去,校长忍无可忍了,直接打给了我爸妈,要他们来学校把我领回家反思——当时人人都知道我爸妈是著名研究所的教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联系他们。”
“然后啊,然后就出事了。”
“我爸爸非常生气,他把这事告诉了我妈妈,两个人准备请一天假回来教训我。但是,或许因为他们走得急,忘记把某种危险品放回去,在他们开门的瞬间,boo。由于连锁反应,整个实验室都被波及,他们是伤得最重的。”
“而这个时候,我正在篮球场上,为单挑赢了大学校队主力而沾沾自喜。”
“如果那天我没有逃课,没有被领导撞见,没有惹校长发火,我爸妈也就不会接到那通电话,也就不会出事了。”
“我在病房里跪了一个星期,也祈祷了一个星期,我求上帝保佑,求佛祖开恩,我拜过了所有的神仙,但他们最后还是离开我了。”
“你知道吗,艾利安,我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哭,小楼,这不是你的错,爸爸妈妈爱你,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景小楼眼眶发酸,视线逐渐模糊,直到他的眼睛再也承受不住那些眼泪,它们顺着景小楼的眼角留下,。
他抽抽鼻子,颇有些酸涩地微笑起来,随后抬头看向艾利安:“我做到了对吧,我做到了对我妈妈的承诺。”
“你做到了,还做得很好。”艾利安抬手帮他拭去眼泪,“要是你父母能看到现在的你,他们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嗯。”景小楼用力点头。他放下有些发麻的双腿,还没等用手捏一捏,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想你需要这个。”艾利安说。
景小楼瞳孔微微颤抖。
是的没错,他正需要一个拥抱,在他把一切都说出来,终于释放埋藏多年的压力之后。
景小楼缓缓抬手回抱了艾利安。
他们静静地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
几分钟后,在景小楼的后背发出抗议前,艾利安松开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小楼感觉艾利安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热了。
就在这时,随着‘啪’地一声,电力恢复了供应。
整个房间一片明亮。
艾利安看了眼手表,“11点46分。”他说,“这里的工人效率高得出奇,在我的国家,这根本不可能。”
景小楼没心情回答这个调侃。
怎么不再多停一会儿,他低头垂眼,恹恹地想,那样他们还可以多相处一会儿。
艾利安很快再次察觉出了景小楼的心思,他思考片刻,起身来到门前,然后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我突然觉得灯很刺眼,我想我的眼睛被伤到了,可能撑不到回房间。”他用某种念诗般的轻快语调说道,“你介意我今晚在你这里挤一挤吗,小楼?”
景小楼保持着表面端庄,实际狠狠咬自己的口腔内壁。
他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分出一半被子来,再把枕头推过去,用床边的一个抱枕替代它,最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不介意。”
艾利安噙着笑坐到床上,他把景小楼让给他的枕头推了回去,自己则用那个可爱的小猪抱枕,随后很绅士的侧着躺下,全程没碰到景小楼的身体。
“睡吧,小楼。”他说,“晚安。”
……
这一晚,景小楼几乎没睡,快到4点的时候,他才终于坚持不住,在艾利安味道的包裹下昏昏沉沉睡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艾利安已经不在了,这让他稍微有些失望。
但景小楼不知道的是,凌晨,就在他昏睡过去的那刻,他身边的怪物睁开了眼睛,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
艾利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是祂头一次感觉到了失控,看着睡着的景小楼,祂几乎压制不住体内某种欲|望的井喷之势。
研究人类这么久,艾利安见过高的,矮的,美的,丑的,胖的,瘦的,白人,黑人,亚裔,拉丁裔……他研究过圣人,也探查过罪犯,但从来没有一个,没有任何一个像景小楼这样让祂痴迷。
这和味道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