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听错了,苏南与苏青对视一眼,皆有些错愕。
大嫂移动至艾秀英身旁,拿起羹匙要尝一口热汤。艾秀英忙说:“哎哎哎,没好。”
大嫂便腆着脸笑,“谁不老呀,您看我都生白头发了。我只有一个小来都这么操心,何况您呢。给她们吃饱穿暖,就已经尽到责任了,别的,管不了……”
“你还好意思说,最不应该的就是你,好好一个闺女,咋就这样呢。”艾秀英抬起手掌,大嫂一下弹起来。
艾秀英只是摇头,“浪费小青一番苦心,那可是市重点……”
大嫂偷摸朝苏青比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嫂子舍生取义,咱妈都念上你的好了。
苏青无声一哂,与苏南接力将菜传上餐桌。
“别拽我……”
“我问你话呢,真是没大没小,应来你可长本事了啊!”
不像样的父亲与厌世的少女回来了。
吊灯悬照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一大家子齐齐落座。
大哥打开带来的白酒,为每人斟酒,“过年啰,都整点儿。”
应来捂着杯子,“我不喝!”
“陪爸爸喝点儿嘛!”
苏南指使应来去冰柜拿饮料,摆手劝大哥,“氛围到了就行。”
大哥虎口捏着酒杯一口干了,一边倒酒一边说:“老姨,妈,大儿子敬您!”
艾秀英瞧着他,颇有点嫌弃,“坐下吧,整那些……”
“妈!”大哥神情郑重,“咱老叔走了,就我一个男人了,我在外边再苦再累也会撑起这个家,您放一百个心,咱家以后红红火火——”
应来扯了下嘴角,“还走花路呢。”
大哥拍了拍应来肩头,“说得好!咱澡堂家走花路!这杯敬妹妹们……”
表演型人格又开始了。
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演到小品,欠缺耐心的孩子率先离席。
豆豆玩玩具,应来拖着松垮的牛仔裤过来守着他,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刷短视频。
陈春和发来了好几条微信,向她打听澡堂家的进展,叫她“助攻”。
应来觉得很烦,愈长大愈觉得过年是一种折磨。以前姨老爷还在的时候,和他爸互摔酒瓶子,两个醉汉,一个不说话,一个满口不敬不孝的鬼话;姨奶奶进厨房拿菜刀;姑姑们收拾残局。
今年平静许多,大姑也在家,可背后的缘由让人难受。她看着和玩具自言自语的小孩,感到无力。
陈春和也没说错,至少她应该帮小姑与小姑父说情。他们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让人觉得这个社会还有点真心。然而她说得上什么话呢,她这么没用。
她好想快点长大。
长大是不是就不会迷茫了?
挣了钱,好多好多钱,是不是就没烦恼了,有钱人连烦恼也很甜蜜吧。
应来给陈春和回复“1”,那边秒回“6”。她乜了眼空气,有所察觉般抬头,见大门玻璃窗上有道人影。
“要不你进来吧?”
偷感这么重,她以为是陈春和,没想到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些微风雪飘落,收银台吊灯黄澄澄的光晕染开,豆豆忽然丢开手里的玩具,大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