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杳在老城区的烟雨巷下车。
长街雨雾朦胧。
她从街头走到街尾,又返回街头。
叶柏南在一旁撑伞,没有一丝不耐烦。
他穿着西服,扎了领带,头发梳理得整齐水亮,大概率有公务。
“你忙不忙?”
“你累不累?”
几乎同时。
纪杳抿唇笑,“不累。”
他也笑,“去学校的路上,通知秘书延迟会议了。”
烟雨巷是古街,有卖油纸伞的,卖瓷娃娃的,大碗茶的铜炉嗡嗡轰鸣着,冗乱不堪。叶柏南西装革履,乍一瞧,不搭;再瞧,因为他,衬得这条陈旧狭窄的古巷也有风度韵味了。
“你来过吗?”
“路过巷子,没进来。”他挑了一个瓷娃娃,“像你。”
纪杳蹙眉,“我有这么丑吗。”
叶柏南摩挲着娃娃额头的刘海,“徽园初见,你的发型。”
她夺过,搁回原处,也挑了一个男娃娃,龅牙,胖肚子,中分,“像你。”
男人笑了一声,“真像吗?”
纪杳理直气壮胡诌,“像。”
“好。”他掏钱买了,一男一女,男娃娃给了纪杳,女娃娃自留,“摆在床头,或是车里,怎样。”
卖娃娃的商贩收了钱,附和他,“先生眼光好,这是情侣款。”
“什么情侣啊。”纪杳不信,“女娃娃会嫁这丑东西?”
叶柏南一本正经逗她,“丑是丑,兴许有长处呢。不要以貌取人,杳杳。”
“什么长处。”纪杳重新挑,挑了半天,一个赛一个丑。
他掂量着手中的女娃娃,高深莫测的,“订了婚才知道,一时片刻我讲不清。”
纪杳嫌弃男版的娃娃太丑了,和他交换,他不换,“你摆着我,我摆着你。”
大约发现了丑得离谱,叶柏南笑出声。
司机拿了娃娃送回车上。
她抠着墙沿的苔藓,湿漉漉的,仿佛她乌糟糟的心情,“一千二百万。。。霍阿姨不可能给我。”
霍夫人给的最大一笔零花钱,是三十万,高考暑假和同学聚会逛街用的。
纪母的药费直接汇入疗养院账户,她的吃喝穿戴是霍家备好的,也没处花钱。
她像是一只金丝笼中的鸟。
霍夫人开心了,玩一玩,养一养;不开心了,晾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教她学乖顺,学感恩。
渐渐磨平了她的棱角。
她虽然恨霍时渡,可这八年,唯有他,保护了她的敏感叛逆。
养流浪猫,吃路边摊,偷懒逃课,他次次撞破,又次次保密。
偶尔霍夫人严厉管教她,霍时渡还帮她打掩护。
“你我之间,没必要介意钱。”风雨声中,叶柏南侧过身,牵起她的手,“倘若你不肯嫁,别有负担,我支个招。”
纪杳望着他。
“你耍赖,别写欠条,我很快忘了。”
她没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