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耗力,鼻篪被氧气面罩压出淤红,数不清的管道连接他身体,每一声吐息全靠这些外力维持。
苏成怀五味杂陈。
“篪氏召开董事会了,以往您功绩累累,虽然何记年的事,董事们意见大,但大部分还是偏向您。最终投票,您父亲并没有如愿,考虑您身体需要时间修养,董事们同意他暂代董事长一职。”
篪晷啻面目浸在灯光中,冷淡,漠然,“他的路数,不会仅止于此。”
“是。”
护士来催了。
苏成怀加快语速,“他送篪文菲来香江,昨晚在医院和林娴姿照了一面,今天下午您母亲出面公布篪文菲的婚讯,是前厅长儿子刘青松,三日后领证。”
“他们达成共识了。”
篪晷啻睁开眼,床头心电图跌宕起伏,护士当即奔过来查看,驱离苏成怀。
篪晷啻控制心绪,摆手制止。
护士不依,被医生拉走,“您是枪伤,子弹对人体的冲击破坏,不是寻常刀伤可以比拟,您千万注意。”
苏成怀万分清楚他有多敏锐,见一察十,原本不该提与那个女人相关事情,可篪正平捏的就是他死穴。
篪正平对林娴姿的低姿态,三分为林家吃了甜头,少碍事,七分是针对篪晷啻的心理战。
他这一条命,不曾犹豫,不曾后退,眼也不眨挡掉那颗子弹,是千真万确愿意替那个女人去死。
那个女人转天接下仇人橄榄枝,同样的,不曾犹豫,不曾顾念,眼也不眨。
苏成怀不仅想问嗤夿,还想问他,值得吗?
可这个答案,篪正平远在南省都知道。是以,样样绕不过那个女人,桩桩那个女人都是核心。
伤他,刺激他,报复他,让他情绪失控,病势恶化,赢不了他的城府,就击溃他的身体。
“她来——”篪晷啻停住,换了词,“问过我吗?”
苏成怀沉默。
篪晷啻面孔愈发淡,光影炽白,窗外耸立的高楼大厦霞光万丈,在橘红和灿金的色彩映照下,他像沉入在光中,消失不见。
“告诉顾星渊,他可以带着我答应他的东西回顾家,条件是护住何记年。”
苏成怀一激灵,抬起头。
篪晷啻目光幽深,已经敛去刚才寥落波澜,或许是已然习惯嗤夿的选择,又或许是他早有答案了。
这一刻的成熟与克制,是苏成怀熟悉的镇定自若,超乎寻常的魄力和掌控力。
“香江绑架没有那么简单,有篪文菲的影子,代表我父亲也出了力,且莫士诚的人疯狂至此,绝不会只让我父亲沾沾水,他必然参与至深。”
“你回一趟内地,先去齐省监狱见周大志,再回南省,把过往查到周大志替他干的那些脏事,一件件抛出来,我要知道他的反应。”
苏成怀振奋,“是,我马上去办。”转过身又踟蹰,“那您呢,香江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她都要去欧洲了,不如您转院回南省?”
篪晷啻说了这么多话,早超过医生允许的探视时间,连接身体的各种支持设备,这一刻反倒像漏风的管道,榨取他身体气力,他唇色惨白的吓人,氧气面罩泛起白雾。
“不用……”
他强撑着,从牙缝里挤字,“让她去体检,务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