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下愈大,沈暮帘拂净身上的水滴,这才意识到身上的大衣还是顾佑远的。
她回过头。
即便是雪天,也能见到毛茸茸的月亮。
破碎月光下,顾佑远站在长廊的尽头,隐约可见清隽轮廓,在一片白茫中更显冷峻。
拖尾的长裙在雪天走得极其费劲,沈暮帘刚要抬腿,男人高大的身影就朝她跨步而来。
他接过吴特助递来的伞,侧过身打开,再将伞柄递到她手上。
“下雪,小心滑。”
一小时前,还是礼堂里人人忌惮的大人物,眉眼稍抬,就是风雨欲来。
而现在再细看,却是翻不出一丝锐利。
沈暮帘掠过他锋镌的脸,目光滞在他侧脖颈的痣。
直到鼻尖在风中被冻得通红,才轻轻喊出句:“顾先生。”
“为什么?”
为什么大费周章,让她失去的,再重新回到她手上。
为什么在众人面前护她周全体面。
为什么明知她不是好人,却还是牵紧她的手。
为什么?
漆黑的夜,四下静得能听见雪落地的清脆。
而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在这样的静谧之下,沈暮帘清晰的感受到,内心深处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是她阔别已久的野心。
明明已经做好了步步为营的准备,可她费尽心机想要的,顾佑远转瞬间就给她了。
所有人的爪牙都好似阴暗囚笼,她想挣脱,却找不到一处有光亮的角落。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线生机,她要向上夺取,她要抓紧,她要拼了命。
她要站上的,不只是巨人的肩膀。
和顾佑远的一纸婚书不过是他提出的一场交易。
既然只是各取所需,那就在覆水难收前抽身而出就好了吧?
只要这样就好了,对吧?
寒风侵袭,沈暮帘下意识将衣服裹紧,才发觉手心出了汗。
她蜷缩起僵硬的指节,垂头看着松软雪地被踩出的脚印:“顾先生——”
“你接我回家吧。”
轻柔声线消融在冰天雪地,在一片白茫中留下一点墨色。
一辆车驶过,车灯映亮了她的脸,轻轻颤动的眼睫,躲闪的目光,都被顾佑远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跳便在此刻冻结。
她说,回家。
明知道她没有爱,明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索求,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瞬间。
但他还是感受得到,蓦然间乱了的呼吸。
夜色渐浓,长廊的灯坏了几盏,沈暮帘看不清他的神情,咬了咬唇,朝他走近一步,恳切的望着他:
“可不可以最后再求你最后一件事。”
“求你,帮我查明我父亲的死因。”
如今的她太过渺小,如果顾佑远愿意帮忙,说不定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