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恒浅浅笑笑,任由她抱着尾巴,拿起床头的清茶,慢悠悠的品着。
当时赶到无妄海的时候,红豆真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气,连意识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好在妖界圣药起死回生,真的将人救了回来,但凡时恒去的再晚一点,事情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直到现在,时恒回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有了妖界圣物的作用,红豆恢复的很快,中间迷迷糊糊的醒过了几次,什么也没说,也不认人,除了白骨弓只对时恒的尾巴有反应。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运气好的时候能听见她说的几句呓语,有的时候能听清说什么,有的时候听不清,能听清的大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就这么一个礼拜的时间,时恒已经窥探到了她不少故事。
“秦离……”红豆抱着尾巴,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拧着眉毛:“你给姑奶奶滚过来!我今天要是再输,未三他就不姓未!”
片刻后又张牙舞爪说:“……未三你给我起开!我先给你揍开花你信不信?!”
遥远的魔界,正忙得飞起的未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时恒轻笑一声,把尾巴从她脸上移开了些,免得她喘不上来气,结果刚离得远了一点,又被红豆捞了回去,脸埋在长毛里拱了拱,又睡了过去。
时恒有点无奈,只好由着她。
又过了一个小时,红豆醒了。
多年行军的经验,让她在清醒的瞬间整个人就变了样子,眼中寒光一闪,眨眼之间短小而锋利的匕首已经卡在时恒的脖颈,而时恒甚至不知道这东西之前被她藏在了哪。
时恒没动,静静等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而后放下了匕首,“唰”的一声,匕首又消失了。
长时间的昏迷让红豆的声音有些哑,她张口说了个字又顿住,缓了缓适应了一下,没有大喜大悲,也没有满脑子的好奇,只是神色平静问:“怎么是你?”
时恒好脾气道:“我守了你一个礼拜,为什么不能是我?”
红豆一愣,嘴动了动想问为什么,又好像怕听到什么答案,张嘴变成了:“谁救的我?”
声音平静的好像就那么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时恒也没有绕圈子,简单直接:“也是我。”
红豆疑惑的问:“你往‘源’里跑什么?”
……哦对,当时白染也曾经落在“源”里来着。红豆瞬间想明白,自己该是刚巧撞了大运被顺手捡回来的。她点点头,“多谢。”
脸上一副云淡风轻,心里又控制不住的发酸,有点难受。
时恒微微挑眉:“你这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谢我。”
红豆没说话。
“不过也该是我来谢你,红豆大人的白骨弓堵住通路,救了妖界一命,在下代表妖界也代表自己,多谢红豆大人。”
红豆一顿:“代表你自己?”
时恒笑:“代表我自己感谢红豆大人,没让我成为妖界罪人。”
红豆没听懂,微微蹙眉,含糊的说:“没什么,客气了。”
“刚醒过来口渴么?”时恒将清茶递了一杯过去,“润润嗓子?”
红豆看了一眼,有些嫌弃,“……有酒吗?”
“没有。”时恒猜她是觉得茶苦,“你现在可能不大适合喝酒,我去给你倒点水。”
时恒一起身,两人这才意识到红豆另一只手还攥着他尾巴,红豆触电似的松了手,眼神又往那尾巴上瞟了两眼。
时恒尾巴在她手心蹭了蹭:“很快回来,一会再给你接着玩。”
红豆一窘,嗯了一声。
时恒去厨房烧水,水正咕嘟嘟冒泡,时恒一转头,就见红豆抱臂倚在门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到底是在沙场上打滚的人,经过这么凶险的事情,此时唇色发白,可站在那里,气场依旧迫人。
时恒把水的温度调到刚刚好,这才递给红豆,红豆喝了一口,也没注意温度,疑惑问:“你为什么还在这?”
“你不希望我在这?”
“不是。”红豆说:“只是想不到理由。”
“大战之后,各界的损耗都不会小,妖界在这件事里相对来说比较省心,可就算是妖界没什么忙的,人界需要帮忙的地方也不少,你不去给白染帮忙,却留在这里,说不过去。”
时恒一顿,没说话。
两人沉默片刻,时恒突然道:“我也不知道。”
红豆疑惑的看他一眼。
“就当是我在妖界被压抑的太久了,”时恒笑笑,“终于肆无忌惮一回,就想任性个彻底吧。”
在大圣者以身殉道点名他是下一任妖王之前,他明明也是个随心所欲笑闹又时常恶作剧的人来着。
这几天在人界守着红豆,他也在想,当时怎么就那么坚定的往“源”里冲。
要说红豆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实在有点扯,俩人一共没见过几回面,没说过几回话,充其量也就是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
可要红豆对他来说就是普通人,也说不过去。
他从小背着整个妖界的担子,事事以妖界为先,性差踏错便是深渊,甚至连每一口呼吸都是算计好的。而红豆刚刚好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肆意张扬,随心所欲,眼里只看得见自己在乎的东西,管他别人说什么,千夫所指也好,满身骂名也罢,都算个球。
他觉得这姑娘实在是与众不同,又与众不同的恰到好处,明明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一个人能对抗全世界,可他看见她满身伤痕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时,又满心都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