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高三那年,他外出写生的时候出了意外——老天无情,天才陨落。”
“嗐,天若有情天亦老,”季明月目光凝在绿色画布中,深吸气,“只是如此富有奇思妙想的《晚春》,可惜了。”
“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这画我越看越不对劲儿,”连海盯了画作须臾,突然道,“颜色。”
季明月会意:“海哥,你也发现了。”
连海回想着舞伴透露的信息:“不止《晚春》,谷知春的所有作品皆是配色大胆,让人眼前一亮,这也是他年纪轻轻能在油画界崭露头角的原因——十几年前,国内油画界固步自封,作品多是模仿西方那一套,落入窠臼,谷知春的出现,给一潭死水的圈子投下了几道波澜。”
“但谷知春的配色风格,并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勇于创新,而是因为他眼睛有问题。听说他不太能分得清各种颜色。”
原来如此!季明月恍然地“喔”了声。
“福利院的孩子多是弃婴,有各种毛病很正常。谷知春无法辨色,绘画天赋却卓绝非凡,”季明月又道,“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唉,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闻言,连海歪头看着季明月,目光炯炯。
“海哥你看我干嘛,”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冰块都要融化,季明月揉了揉发烫的颧骨,“我脸上有东西?”
连海若有所思:“上帝给一些人关门之后,还会给他们开空调。”
季明月:“?”
连海沉思不说话。
和小眯眼跳舞时,他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季明月,对方果然记得肃城实验中学的学神,把诸如奥赛国奖、理综常年满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可以写出三种不同解法、高考状元……之类季明月高中的辉煌事迹数了个遍,道是季明月的中学时代堪称完美,“别人家的孩子”。
接着他将季明月和谷知春做比较,叹息说肃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厉害是厉害,但是不是都被下了“英年早逝”的诅咒?不然为什么年纪轻轻就都嗝屁了。
连海脚步一顿,说你等等,什么叫“都”,你这意思,季明月也是福利院的?
他听蒲飞提过,季明月是正常人家长大的孩子,家庭幸福,父母还都是土豪,不缺钱不缺爱。
舞伴眼睛眯得更紧,说自己家的家族企业是福利院孤儿基金的捐赠方之一,话毕又贴在他耳边说了个不得了的八卦——季明月的确是孤儿,只是比谷知春更加幸运,遇到了有意收养的父母。
然而天之道损有余,或许是学神的人生前半段太完美,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很快收走了他的性命。
季明月死后,老年失独的季家父母伤心欲绝,早已移民去国外了。
“没什么。”连海收回目光,绿眸变黯。
为了缓解尴尬,他靠在餐车旁向墙面看去。
墙上是桑榆的几幅画作——白菠萝红橙子,还有那束苍灰色的向日葵——他胳膊上的汗毛不知不觉奓了出来。
如果说谷知春的画是“奇怪”,那么桑榆的作品,几乎可以用“别扭”来形容。
用色激进,尽皆癫狂,尽皆过火。
“小季,你觉不觉得,”连海吐露疑惑,“桑榆的画,颜色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