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目无端沾染了烟火气,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冲淡了周身的疏离,就连原本锋利的轮廓线条都稍显柔和。
曾经的时鸢也天真地以为,只有她才能把陈朝予拉下云端,坠入这凡尘俗世,共度平凡普通的日子。
如今故人归来,音容如昔,她却不敢再做这样的好梦了。
年少妄念,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终不可得。
锅里热油飞溅,滋啦作响,时鸢收回思绪,把碗筷拿回厨房,顺手洗了。
她没想说话,鼻端飘来的酸味却越来越重,迫使她皱着眉开口。
“怎么这么酸?”
陈朝予终于停手,把醋瓶放回原位,一脸平静地答道:“醋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吃。”
时鸢明白了,这大概是一种变相的无能狂怒。
客厅的说话声仍在持续,陈朝予忽然靠近的瞬间,时鸢的世界变得无比静谧。
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贴住她的面颊,拇指飞快地摩挲了下她的唇角。
“好了。”
即使已经全部擦净,他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沉静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缓缓俯身压了下来。
试探饱含耐心,将过程中的每个细节无限放大,她于耳畔听见他逐渐深重的呼吸,自由触手可及,她却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意志和本能。
距离贴得很近,近到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她,没有实质性的触碰,就足以让她的唇瓣一片濡湿。
可到了关键时刻,锅里的油突然炸响,发出不大不小的“哔剥”声,那条可怜的鱼也随之弹起,但很快又不动了。
急促的脚步声正向厨房赶来,父亲口中唠叨着:“我在客厅就闻见有点糊味,糊锅了?”
时鸢迅速退后一步,与陈朝予拉开距离,欲盖弥彰地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父亲见了倒没多想,以为是厨房太热了,乐呵呵地将她往外推,生怕她被油烟味熏到。
其实糊锅倒不至于,只是糖醋鱼彻底变成了西湖醋鱼。
午饭的时候,西湖醋鱼就上了桌,摆在季枫泽的面前。
季枫泽不知道这道菜出自陈朝予的手笔,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脸上立刻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时鸢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酸,目测陈朝予至少往锅里倒了半瓶醋。
季枫泽眉都不敢皱一下,硬生生将鱼肉囫囵吞了下去,面对时鸢父母询问的神情,毫不吝啬地大声夸赞。
“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吸着鼻子,努力不让酸涩的眼泪掉下来,“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好吃”二字上特意加了重音,长辈们听了都眉开眼笑。
坐在他对面的商敬言反而一声不吭。如果时鸢没记错的话,他是大学毕业后才到江城的,不算能吃辣。
时鸢不过盯着他看了片刻,他的耳根就渐渐烧了起来,连带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