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焰颔了颔首。
觉枫舀起一小勺米粥喂进了明焰口中,不多时,明焰便吃下了小半碗。
觉枫又为他擦了擦唇角:“我在此仍是诸多不便,先回书院去了,让叶忍陪你,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焰见他已然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帖,也不强求,垂了垂眸。
叶忍听到呼唤进了门,肖裕那个耳报神早来和他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说起严卓如何坏事做尽、庆王如何狼心狗肺。主要是劝他离开庆王府,免受连累。
叶忍不置可否,他还需请示了师父才敢有所主张,果然晚些时候见到了伤痕累累的庆王和面目疲惫的师父。
简单交谈了几句,师父仍命他在明焰身畔照料,叶忍自是从命。
覆水难收6
觉枫独自穿越细雨,踏上返回书院的古道。
丝丝细雨如同碎冰般轻盈地落在面上,带来凉意。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在雨水的滋润下闪烁着湿润光泽,雨丝如细线般穿入青石板间的积水,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哥哥。”一声响亮的话语在雨夜中回荡。这个声音觉枫再熟悉不过,他立刻抬起头,只见肖裕面带焦虑,急匆匆地奔至他的面前。
觉枫瞳孔中光芒黯淡,似是失去了往日的锐气,他不以为意地望了眼肖裕,淡淡问了句:“还能有何事……”
肖裕见他神情沮丧,不发一语,紧紧握住他衣袖,加快了行进速度。
一刻过后,他们渐近书院,肖裕将他引至一棵巨柳树旁,悄然远眺,发现书院前后布满了身披甲胄的士兵。
觉枫揉了揉眼眸,看出乃是束卫的将士。
“束卫为何围了书院?”
肖裕愁眉苦脸摇了摇头,低声道:“好在过午我不在书院,不然也要被堵在里边。”
“你为何不在?”觉枫嗓音低沉,不解地追问。
肖裕神情一滞,索性实话实说:“去东巷看斗狗。”他又怕觉枫生气责备,连忙又找补:“若不是一时兴起逃了出来,还没人与哥哥报信……”
雨势越下越大,倒不似冬雨隐忍,颇有些夏日急雨的架势,疾风暴雨般扫向脸庞。
觉枫褪出了巨柳的阴影,径直往书院正门走去。肖裕伸手拉他没能拉住,显现滑了个趔趄,看来不及阻拦,身形窜动跟到了后边。
觉枫抵达门前,恭敬拱手询问:“不知哪位大人在此,成晋书院聂觉枫敬礼相见。”
门口值守的解释兵丁,看来人器宇不凡,跑去请来了上峰。
束卫副指挥使宋启刚喝了口热茶,方要用饭听人禀报。
他略一思量此人怠慢不得,忙提了刀披了件蓑衣,难以保持端方姿态,慌忙又喝了大半碗茶,匆忙跑来。
先前,二人曾在启鸿寺救助灾民时有过一面之缘,重逢之时,彼此并不感到生疏。看着觉枫身上已被雨水打湿,鬓发贴在脸上,相较初见时显得更为年轻。
束卫消息最是灵通,此次摄政王只命仔细盘查,又不要口供,又不用抓人。宋启深思熟虑,认定此事尚有回旋余地,不宜与之结怨过深,于是加快步伐,将觉枫引领至廊檐下。
“聂大人,职责在身,得罪了。”他酸着脸,颇为为难的样子。
“宋大人,在下这书院犯了哪条律法,还请大人明示。”觉枫身体半边站在檐廊之外,密集的雨点拍打在他身上,很快便将他衣衫湿透,紧贴身侧。
“有人举告,书院中有人身犯命案,进了书院不知所踪。”
“大人可查出是谁了?秋闱在即,大人围了书院,让学子们如何安心向学?”觉枫话语中的愠怒显而易见。
宋启也不急,“大人莫要这么……壮怀激烈,人犯进了书院藏匿起来,说不定对书院不利,倒不如细细查查。”
他惯于运用这套端庄威严的言辞,然而此时,他脚步匆匆,靠近觉枫的耳边,轻声道:“大人明察,解铃还须系铃人。在下接到上峰指示,不要口供、不拿人,其中深意,大人可自行斟酌。”
水珠带着寒意从额头滑落,沿着面颊滴落至脖颈,最终消失在衣领深处。觉枫微微颤动眼睫,轻声问道:“我是否可以回房休息片刻?”
宋启的表情依旧温和,他轻轻点头,手势示意:“大人,请随意。”
觉枫拱手行礼,径直返回自己的屋子,肖裕紧随其后。
“肖裕,还需劳烦你前往王府找一趟周柯……”两人刚一落座,觉枫便急不可待说道。
“唉。”肖裕连忙回应。
肖裕身手矫健,行动自如,不多时便带回消息:“明日清晨,王爷要参加大朝会。”
提及“大朝会”一词,觉枫不禁忆起昔日他与镜尘在紫宸阁的初次相逢。
当时,他悄然隐身于紫宸阁探寻珍宝,未曾料到会遇到镜尘。至于镜尘是无意还是有心,至今也不得而知。他们在阁中险些丧命,幸而活命,约定在城外林中相会。然而当时,鉴于质子侍从的身份,觉枫并未如约前往,导致镜尘错过了大朝会,并自罚二十鞭。此事当年在昊都传得尽人皆知。
“尽人皆知又怎样?还不是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他自嘲道。
觉枫手中细细擦着那顶铜狮,痴痴呓语:“我很快说完,不会让你再迟了朝会。”
他拿出一封书信递与肖裕:“肖裕,明日正午,我若不回来,你便将这封信交于方夫子……”
肖裕头摇成了拨浪鼓:“哥哥,你别走。此事或是你想岔了,王爷没有这个意思,或许是姓宋的胡说八道。”